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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艺术|盛葳+郑达:机器、感知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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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3-11-27
2023年10月,中央美院艺讯网2023线上展览《“编辑”艺术:虚拟空间中的漫游者》正式上线(https://exhibition.cafa.com.cn),15组“艺术家+策展人”分别带来了他们的对话、创作与思考。
本期将带来《美术》杂志编审、副主编盛葳与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跨媒体艺术家郑达的合作展厅《机器、感知与生命》。从数据互动装置《感知游戏》出发,盛葳与郑达在以下对谈中,讨论了机器的“生命”与“自主性”、数据化肉身的可能性、正本与副本、人机关系的现实与未来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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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葳 + 郑达
的合作展厅《机器、感知与生命》
盛葳
郑达
克里斯·萨尔特(Chris Salter)——成千上万的传感器在自主运行并持续感知我们周围的世界。
自冯·诺依曼提出元胞自动机的概念开始,由函数构造的生命便开始在机器中出现。康威的生命游戏正是以简单的程序构建出了一个能够自我演化的复杂“生命”。传感器的出现赋予机器感知,当人类相互感受、模仿、改造时,传感器将这一活动转化为机器可以理解的数据。
《感知游戏》如同机器生命的数据基床,演化出了机器生命从诞生到灭亡的复杂过程。当观看者以一种上帝视角来观察生命的生与死时,传感器也在感知观看者,并将其转化为数据投喂给机器中的“生命”。由此,两种生命形式便被置于同一通用机器之中。“生命”感知生命、“生命”模仿生命、“生命”改造生命。
在传感技术对人类不停歇地跟踪、监视和数据转化的当下,《感知游戏》旨在模拟生命与“生命”的相互驯化,关注人与机器的主体地位,寻找感知的新维度。
▲ 郑达《感知游戏》数据互动装置,70寸LCD液晶显示屏、数据控制系统、数据传感器,93.4cmx729.5cmx436cm,2015年。技术支持:低科技艺术实验室
Q:
盛葳:从马克思说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本质特征,到麦克卢汉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工具”一直被认为是辅助人类行为的被动“手段”,它本身并没有意识和其他主体性特征。但是,从棍棒、石器到计算机、人工智能,工具的迭代似乎开始让其基本“性质”以及人类对工具的看法发生变化。在你的《感知游戏》系列中,你是否将装备传感器的“机器”视为某种与人类的平等“生命”,让人与机器通过传感器的互动看作一种主体间行为?
郑达:数据和算法已经成为人类世界的基础设施,电子传感器和计算设备的数量比现在地球上人口的数量还要多,数量将达到约500亿件,此后不久将很快超过1万亿件。《感知游戏》系列作品中想探讨如何通过这些传感机器和长期进化的人类感官进行的交互,这些机器如何“感知”我们并对我们采取怎样的行动。创作《感知游戏》时,生成动画的算法来自英国数学家约翰·康威在1970年提出的细胞自动机模型,这也正是这组作品中的“自主性”,同时我强调了“机器感知”,想用机器本身的运行去回应人与机器的关系,为观众和机器搭建一个可沟通、可共同创作的系统。
《感知游戏》如同机器生命的数据基床,演化出了机器生命从诞生到灭亡的复杂过程,旨在模拟生命与“生命”的相互驯化,寻找感知的新维度。作品所配备的传感器盒子是赋予机器的“器官”,通过传感器的探索,机器能够与人类的感知系统产生共鸣,人类可以探索机器如何在不可见的“黑盒”中创造意义,并成为创作系统的一部分,让传感器不再只是冰冷的数据呈现仪器。传感器的出现使机器能够感知观众,当人类相互感受、模仿和改造时,传感器将自我的感知转化为数据投喂给机器。两种生命形式被置于同一通用机器之中,实现了人类与机器的连接,传感器也因此变得更有意义。
▲ 郑达《感知游戏》数据互动装置现场,2022年。
Q:
盛葳:在今天的新的技术视野下,运算成为唯一重要的事情,人大概也可以被数据化,只要运算能力无限、算法足够合理,人的行为也能被预算,就像一切偶然都是必然;与此同时,新技术却在不断挑战人性,譬如艺术啊,情感啊,就像你说的一样,“机器更像是智慧的结晶体”。那么,《感知游戏》在机器与人之间建立“感知”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名为“游戏”,但这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娱乐。在机器与人之间建立感知的历史并不短,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感知的建立都是以确定的目标为前提的,譬如机器通过传感设备识别人的语音、手势,甚至眼球的转动,都服务于“人”提前设定的某些目标,在这种情况下,人机互动似乎更像是指令。但对于《感知游戏》而言,这里并不存在某种或某些预设的目的,“感知”不以功能性为前提,那么,作为设计者,你对这种感知,以及经由感知建立的互动有什么设想和期待?
郑达:对我创作而言,数据化的肉身具有重建自我、塑造副本的能力,在如今机器可能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的时代,生命可能是一段编码,机器也可以成为肢体。人的行为、思想和情感被不断评估、预测和分析,算法成就人类研究机器的同时,也反哺机器了解人类,由此,数据文本的建立让机器性的“副感知”成为身体“正感知”的副本。那么,什么是副本,副本从何而来?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副本的根源是原发性自恋,也就是在希腊神话中那个爱上水中自己倒影的纳西索斯(Narcissus)的故事。数据扩展了自身,重建了正本,通过数据所产生的人类主体的副本将我们的主体留在社交平台上,塑造了具有神秘性质的第二角色,机器与人之间的“感知”也就改造并重塑了正本的行为。近几年我的创作围绕着“副本”“肉身计算”“机器艺术”几个关键词展开的。
▲ 郑达《感知游戏》数据互动装置,运行逻辑,2022年。
《感知游戏》作品将生命识别为数据,投喂给机器中的“生命”。“生命”感知生命、“生命”模仿生命、“生命”改造生命,在这个感知系统中,机器不再被视为被动执行任务的工具,而是被赋予了一定的自主性和感知能力。这种感知系统的建立促使机器在感受观者的同时改变了自身的表现方式,并非简单地实现指令式的人机互动。观众在《感知游戏》以及未来对人与机器感知新维度的探讨中能够理解机器的自主性与主体性,在与机器的互动中体验到合作与创造力的重构。
Q:
盛葳:纳西索斯的例子常常被用于心理学讨论,在“我”与“他人”之间存在着“凝视”(gaze)关系,不仅牵涉到不同主体对自我和他人的复杂认知及其预期,同时也将社会规训囊括其中。我想,当你通过作品在讨论人的问题、机器的问题以及人机关系问题的同时,这里实际上也同样存在“凝视”,这种动态关系的存在不仅改变机器,也改变人类自身。一方面,我们现在开始在数据和算法层面看待人在本质,另一方面,机器及其系统也逐渐被从情感、欲望和伦理等角度讨论,不仅是社会学的,也是美学的。通过你的思考和作品,总体看来,对与机器以及人机关系的现实与未来,你似乎是乐观的,认为他们之间是平等,或者至少是对等的关系。然而,一旦技术越过某个奇点,机器建立了主体性以及完整的生态,不再需要人类、脱离人类掌控时,或许世界将被颠覆。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郑达:人与机器的关系转换,特别是在AI行业的商业大公司占领了科技生态的“话语”,大部分的讨论都在垄断商业结构中产生,艺术创作若在技术“黑盒子“中的讨论显得毫无意义。从使用者的角度看待,我们在用算法操作机器的同时,也从各方面试探机器是否具有自主意识、同理心和情感。这种动态转变引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类对机器是否会产生怜悯之情。人类主体是否会怜悯这样的机器主体,当我们对机器表达并倾注情感的时候,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地?人与机器之间的关系争论将我们禁锢在算法的牢笼之中,我希望用我的作品建立一个可能的未来,提供给观者一个全新视角。
技术革命也许正处于“拐点”,当人类的身体、大脑与科技高度融合时,生物与非生物的界线会模糊,人类也许将成为超越一般定义的生物而存在。当我们成为“人机混合生物”的时候,或许能够找到机器是否具备自主意识的根源。如果机器的本质是数据和算法,引用上一个问题中我们探讨的“副本”概念,人类是否也可以被拆解为数据,再由算法来重构。也许在物质媒介消融之后,我们仍然可以拥有数据身体、痕迹器官和独立的思考模式,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在这一“拐点”中寻找与机器之间的平衡,建立一种可持续且相互依赖的关系。
▲ 郑达《感知游戏》数据互动装置,2022年。
策展人&艺术家简介:
盛葳,美术史博士,《美术》杂志编审、副主编,中国美协策展委员会副秘书长。曾获 “王森然美术史奖”、“Yishu中国当代艺术批评奖”,入选“中国美术奖理论.评论奖”、国家万人计划青年拔尖人才,出版有《历史的错位:让-弗朗索瓦·米勒研究》《后殖民理论视野下的中国当代艺术》等著作,发表论文百余篇。
郑达,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跨媒体艺术家,低科技艺术实验室”(Low Tech Art Lab)创立者,作品获得英国 “The 2017 Lumen Prize” 互动艺术大奖,“2018 第三届王式廓奖”艺术奖得主。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BC)艺术系访问学者和韩国首尔 CPI 研究员。艺术工作聚焦于艺术与科学的跨媒体互动艺术,其创作轨迹焦距在现实与虚拟世界交错点的探索和实践,包括游戏艺术、互动艺术、机械装置、媒体剧场等。
主编|朱莉
审校|王姝
视觉|杨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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