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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评丨《新西厢》:新程式对旧经典的解构与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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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话剧《新西厢》剧照
爱情和面包的焦虑
7月20日,话剧《新西厢》在繁星戏剧村上演。这是一部由“戏剧鬼才”丁一滕导演的新程式戏剧。
新西厢对《西厢记》的文本进行了灵活和成熟的运用。西厢记的前身是元稹的《莺莺传》,在这个文本中,女性是被贬抑的;王实甫则凸显冲破传统封建桎梏,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主题,成就经典作品《西厢记》。此次的《新西厢》运用中西结合的“新程式”创作手法,重新解读中国古代爱情传奇《西厢记》,探求当代中国青年的自我意识和情感观念,以及经典的当下性。
《新西厢》在舞台呈现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一是舞美延续戏曲“一桌二椅”程式,也契合现代极简理念,一面白绸缎展示情节和情绪变化,配合灯光,内容丰富,表现力强;二是以中国国粹戏曲为主线,穿插现代元素,如求职面试,塔罗牌算命,人工智能,加微信等,很有时代感;三是结合身段台词等戏曲程式和流行音乐的戏曲演唱方式,糅合当代口语、英语、戏腔和古语,产生丰富的审美愉悦感。
《新西厢》采用双女主、双男主的两条线并行的方式作为故事的内在核心和动力,给予了表演者更多的自我表达、自我解读的空间。年轻一代对于爱情和面包的焦虑,以及如何翻越时代这堵荆棘墙,可以作进一步的挖掘与提升,这也给观众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重构传统经典
近日,根据元杂剧《西厢记》改编创作的新程式戏剧《新西厢》再度亮相繁星戏剧村。作为元杂剧中的经典,《西厢记》以独特的手法描绘出张生与莺莺之间的爱情故事,导演丁一滕别具匠心,采用新程式戏剧样态重新演绎这部经典,为这部传统经典的当代重构做出新探索。
一是情节主题的重构。原版《西厢记》讲述了书生张生和相国小姐崔莺莺在红娘的帮助下,冲破封建束缚与重重阻挠后喜结连理的故事。导演丁一滕把这个故事拉到当代社会中,在当代语境下探求21世纪现代青年的自我意识和情感观念,以当代人的视角重新解构经典名著,浪漫地演绎了对爱情的向往和追逐。
二是表演方式的重构。该剧将传统中国戏曲表演方法的“程式”与当代西方戏剧的训练方式的精髓融合,以“新程式”创作手法重新解构中国古代爱情,赋予这一经典原著以当代视角。剧中,不仅莺莺与张生冲破世俗,勇敢追爱,就连活泼伶俐的小红娘也遇见了自己的真爱。该剧保留了原本的经典元素,并提炼了手、眼、身、法、步的身段来表现人物感情和内心世界,运用双女主、双男主并行的方式进行现代性的故事叙述,在一古一今、一中一西的双重语境下,跳脱出元代的束缚,穿越至自由的现代。
三是舞台设计的重构。该剧舞台布置简约,打造了一种写意、飘逸的中国风舞台。舞台中的一方白绸简而精,凝聚了丰富的舞台语言,它既是一堵阻碍恋人相见、禁锢相爱的封建世俗之墙,又能用来表现翻云覆雨的海浪、姐妹密语的闺房、游船或狂风。在灯光效果的冲击下,白布的每一次飞升降落,都承载这整个舞台的情绪变动,给观众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全剧多处白绸和灯光的配合效果极佳,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戏剧“原典”的再创作
近年来,在中国的话剧舞台上,围绕作为时代经典的戏剧“原典”如何在当代实现艺术发展上的“守正创新”,剧作家们纷纷以积极的态度,完成不遗余力出精品的新时代追求,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引领并掀起了戏剧“原典”再度创作的热潮。
作为新程式话剧代表之一的《新西厢》,便是以元代剧作家王实甫的杂剧《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简称《西厢记》)为故事来源,以《西厢记》的IP文化热度和社会影响为戏剧创新的动力源泉,通过话剧与戏曲两种不同艺术形式在戏剧叙事和人物角色创造上的碰撞与融合,来重塑观众与角色之间“审美接受”和“审美拒受”的紧密关系,从而带给人们新的视听冲击和感觉享受。
在《新西厢》这出小剧场话剧的舞台呈现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作为相国小姐崔莺莺化身的“若莺”、作为丫鬟红娘化身的“若红”、作为书生张生化身的“张童”与作为白马将军杜确化身的“郑确”,他们之间在面对真挚爱情和世俗高墙时,表现出或勇敢坚贞,或冷静理性,或坚忍不屈,或内敛沉静,既特色鲜明,又具有标识性。舞台上,正是这些青年演员对戏剧“原典”中人物形象特征和角色之间关系的深入把握,才有了《新西厢》里若莺与张童、若红与郑确之间人物形象和角色关系的精准表达,这无疑是成功的。
对比戏剧“原典”《西厢记》便可清晰地看到,话剧《新西厢》在戏剧的舞台表现上,充分解构了元代王实甫杂剧《西厢记》的戏剧结构,试图以一种中西合璧的创新性文化碰撞和现代话语新模式,展现青年人渴望主体爱情与自由自主的爱情观和爱情主题视角下的新西厢故事。导演的多种表演技巧和表现手法的运用,也使得这部新先锋戏剧的创新性实践,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白绸,无声胜有声
夏日炎炎的七月,一场改编自古典戏剧《西厢记》的新式话剧《新西厢》在繁星戏剧村火热上演。此剧导演丁一滕堪称戏剧界“鬼才”,想法独特,大胆创新,看似各种离奇的情节,在他鬼斧神工的打磨下,也显得匠心独具,浑然天成。
《新西厢》以现代人的视角重新演绎了浪漫主义爱情这一亘古不变的主题,“新”主要体现在既保留了中国传统戏曲舞台的经典元素,提炼了“手、眼、身、法、步”的身段来表现人物感情的内心世界,用一个传统形式手段来讲述当代年轻人的切身困境,又用西方现代的手法来呈现东方传统的戏曲之美,古今中西的元素悄然融合,相得益彰。
“新”还同时体现在巧妙地穿插了可爱的现代元素,如求职、塔罗牌算命、人工智能、加微信等,演员通过音乐、肢体、舞蹈的自由交汇将为爱奔赴的奋不顾身、爱而不得的悲怆愁绪演绎得美轮美奂。古典、浪漫、清新、唯美、感人的情节,令人耳目一新,如同品过一杯香茗,回味悠长……“永老无别离,万古常相聚,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这就是这部剧想要表达的主题。
剧中的人物也非常简单,共四个人,有率性体贴、热心助人的红娘若红;追求自由、敢爱敢恨、奋力挣脱束缚的大小姐若莺;看似理智强大、实则内心脆弱的大家长崔母;敢于追求所爱、挑战世俗、不畏偏见、有不服输韧劲的穷书生张童;热心肠、讲义气、成熟的“大哥哥”郑确。人物刻画地特点鲜明,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
舞台布景方面,意象运用到极致,一方白绸、四方椅,将一个写意飘逸的中国风舞台展现在观众面前。尤其是那一方白绸,凝聚了丰富的舞台语言。它是“一堵墙”,是阻碍恋人相见的坚固四壁,是禁锢爱情的封建世俗之墙;它是“一排浪”,是尼加勒斯水鸟生长下翻云覆雨的惊涛骇浪;它是“一条船”,将两条不同轨道上的男女“绑”在一起;它还可以是“一床被”,让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它的簇拥下谈论“闺中密事”。在白绸翻飞起落间,中国传统戏曲文化的程式韵味与西方戏剧的先锋写意翩然台上。
你当像鸟自由飞翔
我看《新西厢》有感而发是从这一幕起:张童与若莺开始了一次隔空的对话,“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这首对诗的背景出自《西厢记》,是写相国小姐崔莺莺夜深在花园烧香,书生张君瑞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特意在其隔壁庭院吟诗,崔莺莺听到便对着高墙随即和诗一首。
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一个女子对于深闺寂寞的忧叹,但细细推敲,不难发现暗含其中的,是若莺对自由的向往与自我价值的追寻。对于当时的女子来说,即便是美丽高贵的相府千金,也难逃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命运,她内心强烈地追求着爱情和幸福,然而封建礼教的严重束缚却决定了她没有任何的自我意志可言。
若说若莺之前已有的是心底的蠢蠢欲动,那么张童的出现,则是给她心头燃起了一把浇不灭的火,“你是天上飞的莺,是草长莺飞的莺”,这样简短有力的一句话,直直抨击着若莺的内心,更教她向往自由世界的海阔天空。
然而,人生哪有一帆风顺,舞台上,崔母站立正中,张童与若莺分站两旁手握拐杖的两端,他们每每向前突破一点,崔母便会收紧拐杖拽回他们。老夫人的变卦,给若莺以沉重的打击,反抗的意识渐渐开始觉醒。
此时,新剧最重要的隐喻出现了——尼加勒斯水鸟。这种水鸟出生时像一条金色的鱼,但它会渐渐长出翅膀,飞向蓝天。张童告诉若莺,她就是这个水鸟,终有一天会长出自己的羽毛,飞去远方的天空,自由自在,展翅翱翔。
承载着爱情的尼加勒斯水鸟,给予了若莺无穷的力量,她从犹豫动摇、怯弱顾虑中解放出来,勇敢地突破束缚,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广阔的天地中。导演此处的构思确为巧妙。
人类意义的叩问与反思
《新西厢》是戏剧,更是一场社会思想实验,它以爱情作为亘古不变的故事母题,强烈反映了随着技术社会的来临人类意义生产的困境。这种美好与悲愤、欲望与失语、本体与替身形成缠绕交织的戏剧,具有新奇性。
戏剧开始时,极简主义舞台白幔装置就给我视觉美学上的冲击。一块舞台面积大小的长方形的白色幕布用电动机关牵动了四只角,有时这块白色幕布是影像或灯光的投影;有时它是人物行走于其中的戏内空间:有时它作为一块遮住人物身体的道具,人物形象由此虚化:有时它堆叠成白幔,成为小红娘假扮的服装,起到巫术般切换角色状态的标志……角色的位移调度,命运的跌宕起伏,爱情的翻云覆雨在这块白色幕布上具有真实感和写意性。作为承载所有情感的容器,白幔装置的延展与灯光配合,制造出不同的意象,这种强烈的中国传统写意美学制造了时间与情绪的绵延。
《新西厢》的剧情整体写实,融入大量流行文化、社会现象、市民形象,剧情与电子音乐的融合似幻似梦,刺激着爱情与世俗秩序撞击下跳动的心绪,产生类科幻的质感。
在这部“新程式戏剧”中,若莺的表演带有戏曲身段,但这种身段的嫁接,使得人物在写实性的故事中有一种奋力挣扎突破现实生活的张力。崔母的形象指涉了当代人追求爱情过程中的阶层阻碍,这种阻碍通过具像化方式直指隐形的社会分层。作为一个传统社会理性的标尺,崔母的角色几乎是传统社会旧秩序的浓缩。
而作为《新西厢》的戏眼人物,若红的命运则高度指涉了“人类意义的替代”,作为一名养女,她一直是若莺的“影子”,生来自带“功能性”,是照顾他人的角色,但不知不觉她长成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姑娘。在戏剧中随着时间的变化,若红的身上有着强烈的个人主义求索。她的爱和善良促成了若莺和张童的爱情,却发现在话语叙述中被归因为“上天”的注定,她为无法谋求到正确的“叙述”抱憾和困惑。导演对于若红这个人物的创作,与戏剧中对于人类意义的直接叩问,具有近似和递进的表意。
不少观众对张童面试工作“人机对话”时的咆哮留下了很深印象,人机竞争与博弈是现代人对于自我意义的惶惑,在众多文学与戏剧作品中,当代作者们不止一次发问:人类是否是多余和无用的?在戏剧中,通过张童一次次挫败崩溃时的舞美和混响设计,使得观众对于残酷的世相之痛产生具身感。意义的生产制造如同古希腊神话中被无限消耗的西西弗斯,人类意义的消失成为一个无法阻止的困境。
《新西厢》针对人类意义的探讨为戏剧增添了科幻色彩。丁一滕导演对于人类“多余”的想象,与看重“整体利益”的社会相关,与我们当下的感觉结构相关,也与我们稍不留神就轻易滑向解构的、消费的、狂欢化的大众娱乐文化相关。这反映了创作者的潜意识:技术进步无法帮助人类的进步,对于人的有用性的思考是疑惑和焦虑的。《新西厢》也许是导演多年思考后的喷薄而出的呐喊,对于大众狂欢式的文化是一次具有社会责任的吹哨叫停,整场戏剧也有螳臂当车的悲剧美学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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