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Artnet价格数据库，图片：Courtesy of Artnet

当 今的艺术市场好似一个“全球发电站”，由不断扩大阵营的买卖双方所组成，这些人跨越时代和地域进行交易，并常常充满热情地去竞争当下最顶尖的艺术品，一路收集数据和信息，希望取得优势。

（左至右）Artnet新闻全球主编Andrew Goldstein、Artnet首席战略官Albert Neuendorf、Artnet首席数据科学家Fabian Bocart

Q：让我们简单地回顾一下过去时光。在Artnet出现之前，艺术市场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人们想要购买或出售艺术品时，要如何获知艺术品的价格历史？

AN：追溯到30年前，艺术市场是个非常小众的市场，对很多人来说是非常难以进入的世界，缺乏可查可信的价格信息是一个关键原因。大多数人苦于没有好的工具，也因此无法建立起参与“行业游戏”的信心，因为这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和鉴赏能力。

以苏富比来说，他们必须花费大量精力来维护价格体系，并了解如何为他们上拍的艺术品估价、定底价。每个不同地点都会有一个数据室，团队要从世界各地的拍卖行剪下目录，并将其索引成册，这样他们才可以跟踪每个艺术家的市场发展情况。

1996年的Artnet价格数据库，图片：Courtesy of Artnet

Q：那时候，人们如何能知道艺术品的正确价格？

FB：以前，经销商会要在拍卖图录里注上价格。所以，他们会去拍卖会现场，在图录边缘写上拍品的价格。而现在，学者们收集这些图录，也整合起收录了过去价格的数据库。那些经销商甚至会注释谁在竞拍什么、有多少竞拍者、竞拍的增量等等。

Q：Artnet最初关注的是来自拍卖行的二级市场价格。为什么不是来自画廊的一级市场价格？

AN：拍卖价格是公开记录，而画廊销售则不是。艺术市场是不受监管的，画廊和经销商没有义务公开他们的销售情况，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公开他们的账目。我们虽然在期待一个所有销售价格都能被公布的未来，但要做到这一点还有很多障碍。对这些卖家而言，最好的广告就是他们最近的销售结果。

近年来，头部拍卖行的主要增长动力是私洽销售业务。这块业务成功的部分原因是，拍卖行公开展示他们已售出的作品，例如在苏富比以1.57亿美元售出的莫迪里阿尼画作，这在藏家中建立了信心。拍卖行在市场上取得的这种透明度为他们带来了很多客户。画廊可能已经取得了类似的交易结果，甚至可能更好，但没人知道这个结果。说实话，这有些遗憾，因为画廊和经纪人也是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运作方式是带有故事性和专业性的，也为推动艺术世界做出了许多贡献。我们认为，市场的完全透明才将是整体健康的重要指标。目前，我们有完全透明的拍卖结果，这已经是市场的一个关键驱动力了。

Art Dubai 2022，图片：Photo by Cedric Ribeiro. Getty Images for Art Dubai

Q：我曾问过一个著名的艺术品商人如何定价，他的回答是三个单词：smoke and mirrors（镜中迷雾）。我们都知道，艺术品的真正价值在观众的眼里和心里。那么，拍卖价格数据对我们判断作品的真实价值有多大作用？

AN：他说的对。一个艺术家的市场或某件艺术品的价值确实是主观的。艺术市场由激情驱动，讲故事的能力是完成交易的关键，它让人们对艺术品感兴趣，也促使他们渴望去拥有某样东西。不过，拍卖结果能展示实例，看到别人为类似的艺术品付出了多少，可以让潜在买家对自己心仪的艺术品的价值产生一些估量。而历史交易的透明度还能为他们提供信心，使其愿意出到相同的金额，甚至更高。

FB：拍卖数据不仅关乎价格发现，也关乎数据背后运作的声誉和透明度。当涉及到佣金和其它费用时，拍卖行收费的标准都是透明的，这也反映在我们的数据中。但一级市场经销商可能更有专业度，因为他们对拍卖数据常提出的批评是，它不能反映某些艺术家真实的品质——他们最好的艺术品有可能是私下转手的。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即使是这些最杰出的作品，也有可能会在某些时候在拍场上出现。

Q：那么这里有个很重要的问题。Artnet是如何获得所有这些拍卖数据的？

苏富比“麦克罗威收藏”专场拍卖，图片：Image courtesy Sotheby’s

Q：从什么时候开始，Artnet已经成为买家和卖家必不可少的工具？

AN：再怎么强调Artnet价格数据库的影响力都不为过，但在初始阶段确实很困难。艺术市场往往会抵制变化。刚开始，我们面临着一些大型拍卖行的非议，他们不希望我们整理发布他们的拍卖结果，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在剥夺他们对结果的所有权。

实际上，最初是苏富比意识到公开展示他们的最新拍卖成果是有益的。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广告就是展示他们在最近的拍卖会上取得了多少最高价格记录。苏富比开始接受我们的价格数据库之后，其他拍卖行也逐步跟随起来。

Q：还有哪些类型的用户能从Artnet价格数据库中获益？

FB：Artnet主要是为艺术界专业人士，如经纪人、画廊、博物馆等提供重要辅助工具，但也有大量艺术藏家希望从Artnet带来的透明度中获益。市场参与者希望找到具有类似特征的艺术品，这样他们可以了解特定作品的价格范围。也有部分人是想验证作品出处，或其以往的销售情况等等。

Q：Artnet是如何维护这些数据并使其保持最新，以反映世界各地的最新拍卖结果？

新版Artnet价格数据库对移动设备而言将更加友好，方便用户随时随地进行搜索，图片：Courtesy of Artnet

Q：这些年来，Artnet对数据收集的做法是如何演变的？

FB：最开始的几年当然是手动的，使用传真和手动复制目录到数据库。这些年来，这个过程变得越来越自动化，尤其是数据科学和机器学习。我认为在未来几年里，Arnet对人工智能的应用将呈指数级增长，包括我们收集数据的能力和我们为客户提供的服务。

Q：什么样的人工智能可能为Artnet工作？

FB：我们正在开发更强大的图像识别能力，所以在未来，我们的用户将能够上传艺术品照片，并在价格数据库中立即找到结果。我们还将为公众带来更多的过程数据和信息，比如排名、市场趋势、艺术家统计数据，甚至是艺术品本身。

Q：在谈到数据的功能时，有哪些东西已经嵌入到价格数据库中，有什么给Artnet老用户的新惊喜？

FB：我们在Artnet价格数据库中提供各种关于整体市场的信息。例如，哪些拍卖行为特定的艺术家提供了最好的流动性，或哪里会是实现最高价格的最佳地点。我们的数据能够建立相对准确的市场价格预测模型。

此外，我们的客户同样渴望得到一份分析报告。他们需要了解特定艺术家的价格趋势，或他们在拍卖会上的成交量、买入率——即在拍卖会上没有成交的艺术品的情况。这有助于拍卖行衡量市场流动性。

Richard Hambleton，《Five Shadow Figures》，约2003-04，图片：Courtesy of ACA Galleries

Q：我们一直在以比较抽象的方式谈论Artnet价格数据库。在现实世界中，有哪些方法可以用来为用户寻找更多机会？

FB：Artnet价格数据库实现了信息对等，可以防止人们被利用。一般来说，主要用途是搜索可比较的艺术品和估价，而这些数据拥还承载着更有价值的信息。例如，用户可以真正掌握特定艺术家的价格随时间变化的情况，可以为人们参与市场提供参考。

可以举一个Artnet线上拍卖利用价格数据库信息的例子：我们的线上拍卖团队在追踪一位名为Richard Hambleton的艺术家时，在数据中发现了一个趋势，因此预测这个艺术家的价格会快速发展，所以线上拍卖团队开始委托拍卖越来越多这位艺术家的作品，而事实上，市场也做出了积极的反应。

Artnet价格数据库的另一种用法是，你可以关注最近在拍卖会流拍的作品，然后联系这些拍卖行，试图与他们协商，看是否能以较低的价格进行私人销售。另外，我们的用户还可以寻找某些艺术家的低估价，以便在即将举行的拍卖之前做好“捡漏”的准备。

Q：Fabian，作为一位数据科学家，你的生活基本上是与Artnet价格数据库紧密关联。你在工作中遇到的最令人惊讶或意外的故事是什么？

FB：有一个故事我觉得很吸引人，它让我看到了我们数据库一些意想不到的方面。这是关于一对兄弟的传奇故事：他们是一个富有欧洲王朝的继承人，在1990年代继承了他们父亲的收藏。这个藏品库被他们分割开来，其中有不少经典大师作品，如委拉斯开兹、多纳太罗、卡拉瓦乔，还有许多来自这些艺术家工作室或追随者的作品——在这个领域中，出自“艺术家工作室”的作品价格会明显低于出自大师本人之手的作品。再回到这对兄弟，在藏品被分割的20年后，其中一个兄弟所持有的一件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工作室作品”，被重新鉴定为艺术家的原作，所以他以近2000万美元的价格私下悄悄地出售了这件作品。

后来，他与妻子离婚了，妻子出于怨恨，向她的前姐夫透露了这件作品被出售的消息。当然，随之而来的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兄弟之争，律师在法庭上争论当初分割藏品的公平性。而在弄清楚这些藏品是否被公平分割的方面， Artnet价格数据库就开始发挥作用，因为我们收录的数据可以让这对兄弟对当时出售那件作品的同类型作品情况、归属等多方面的信息进行全面审查。

最终，利用Artnet价格数据库和其他档案数据的结合，确定了该艺术品确实归属错误，于是藏品被重新分割，卖出该作品的一方不得不对其兄弟进行赔偿。

我认为，Artnet价格数据库本质上是一台艺术市场的“时间机器”。我们提供几十年前的市场快照，任何人都可以用它来浏览历史，既可以了解它提供的内容，也可以了解它在拍卖时的市场环境和历史。

Q：现在Artnet有了更新一版的价格数据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重要时刻，对整个行业来说也是个非常有意义的时刻。那么，新版Artnet价格数据库有什么新亮点？

AN：我们打造了全新的用户体验系统，使价格数据库的浏览更加容易。它建立在一个移动友好的设计上，如果你身处艺博会或拍场，它更容易访问。还有大量新的搜索功能，允许你通过自由文本进行搜索，这为更加精准地检索你所需要的艺术品提供了机会，或者你也可以看到某个大品类的整体价格和走势。

此外，它还具有响应性和智能分析功能。因此，当你设置某个特定的搜索项时，你可以看到这些结果在艺术家市场的大背景下意味着什么。另一个重要的方面是，我们有全新的数据架构，不仅可以建立更智能的分析，也将有利于Artnet提升用户体验，使我们能够与来自不同行业的客户，如对冲基金或财富管理公司，建立更有意义的数据伙伴关系。

Q：当涉及到Artnet的用户和整个市场时，你认为这次的更新可能带来什么影响？新的界面和新的数据功能能给市场带来哪些有益的结果？

AN：以前，如果你明确知道你要寻找什么，Artnet价格数据库会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工具。而现在，我们有一个新的数据架构，是一个真正由智能人工智能驱动的工具，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这意味着用户有更多的机会获得他们以前可能无法获得的洞察力和相关背景信息。

我们希望让艺术市场更高效，这是我们30余年前成立以来一直坚持的初心。我们相信，一个高效的市场将有助于艺术市场各个层面的参与者。

Q：我们在一项项的调查中看到，新买家真正下决定购买艺术品的最大障碍，是对价格是否公平缺乏信任和信心。如果能够解决定价不透明的这个痛点，市场会有巨大的机会。未来，Artnet的数据业务将如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