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 作实践横跨影像、动画、雕塑、装置、摄影、行为与虚拟现实等丰富媒介,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是当今当代艺术界里作品最激荡人心、最发人深省的艺术家之一。通过对材料和技术的创新性使用,以及直面一些关键社会议题,他以一种拼贴式的手法,通过数字和机械技术过滤来自互联网与大众媒体的语言,并以一系列虚构的角色创作出神秘的叙事,探索着令人不安的社会和存在主义课题。乔丹·沃尔夫森,《彩色雕塑》,2016年,卓纳画廊纽约空间展览现场,图片:致谢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其创作考察了艺术、科技和大众媒介之间的交集,试图探索图像与信息被体验以及传播的多样化方式,亦不断挑战着个人与媒介及信息系统之间的多重关系。今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后简称香港巴塞尔)的卓纳画廊展位(展位号1C15),将重点呈现若干件乔丹·沃尔夫森的作品。乔丹·沃尔夫森1980年出生于纽约,2003年从颇具声望的罗德岛设计学院(The 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获得雕塑艺术学士学位,并于2009年获得了弗里兹基金会的卡地亚奖(Cartier Award)。在那个阶段,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s-Torres)与克里斯·伯登(Chris Burden)对他日后的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乔丹·沃尔夫森,《女性角色》(Female figure),2014年,混合媒介,229.9 x 182.9 x 73.7厘米,镜子182.9 x 182.9厘米,此为2022年布兰特基金会展览现场,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多年间,沃尔夫森的作品曾在许多重要机构展出,包括布兰特基金会(Brant Foundation)、布雷根茨美术馆(Kunsthaus Bregenz)、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布洛德博物馆(The Broad Los Angeles)、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Stedelijk Museum)、瑞典现代艺术博物馆(Moderna Museet)等等。今年12月,澳大利亚国立美术馆(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ustralia)也即将举办沃尔夫森的作品个展,并呈现其备受期待的新作《身体雕塑》(Body Sculpture)的全球首发。乔丹·沃尔夫森个展现场,布雷根茨美术馆,奥地利,2022年 © Jordan Wolfson, Kunsthaus Bregenz,摄影:Markus Tretter,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对于沃尔夫森的创作,画廊主大卫·卓纳表示:“自我初次遇到乔丹以来,他一直以独特的图像、材料和技术方法给我带来惊喜、挑战和兴奋感。他的作品关注日常生活和当代社会中一些最关键的焦虑点,而这也再次证明了为什么他称得上是当今艺术界最具创新精神的艺术家之一。”同样地,知名策展人、蛇形画廊艺术总监小汉斯(Hans-Ulrich Obrist)也曾评价道:“乔丹是他这一代最伟大的美国艺术家之一。他吸引了观众。”乔丹·沃尔夫森,《无题》,2023年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
在英国艺术史家、知名艺评人兼策展人马克·戈弗雷(Mark Godfrey)撰写的《暴力与优雅:乔丹·沃尔夫森的电子动画》一文中,戈弗雷一度将沃尔夫森的艺术实践与若干艺术家的创作做出了相应连结——丹·格雷厄姆(Dan Graham)、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马丁·基彭贝尔格(Martin Kippenberger)……而在沃尔夫森看来,自己汲取的创作养分是广袤而丰盛的:“任何不畏恐惧而勇敢行动的人都激励着我。我尊重并仰慕很多艺术家,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而当下,沃尔夫森认为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是影响了他当前作品的关键人物。尽管沃尔夫森的作品具有高度的当代性,也使用了先进的技术,但他的艺术影响力似乎与现代的观念艺术大师一脉相承——与他们类似的是,乔丹·沃尔夫森挑战并拓宽了我们对雕塑这一概念的理解。乔丹·沃尔夫森,《无题》, 2017年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无论是从影像、动画到雕塑创作,还是从虚拟现实到人工智能,迥异媒介中蕴含的“物质性”(physicality)是沃尔夫森令意犹未尽的重要课题。“我主要对我在电子仿生领域所见到的物质性感兴趣,也对制作和视频一样能够拥有时间顺序或结构的雕塑感兴趣。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呈现出那样的景观。”01
媒介的转换:
从影像、动画到雕塑创作
即使沃尔夫森的作品运用了新鲜的技术或不同的材料,他仍然觉得他始终在一种与传统雕塑艺术家相同的条件下工作,以相同的方式观看形体。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传统的雕塑家”,并且“专注于那些由传统雕塑所引发的问题”。“当一个人注视着空间中的一件雕塑物体时,会产生一种现象,他的身体会对靠近的那个物体产生反应。”这种现象被他称为“雕塑现象”(sculptural effect),同时他亦笃信三维空间中的物体体验要比通过创新技术或媒介模拟创造的物体更具创新性。“我相信雕塑有能力比虚拟现实或动画视频、全息影像等更有创新性。”他曾在一段自述中如此说道,经历了早期的影像与动画创作实践,艺术家将视线转向了雕塑。乔丹·沃尔夫森个展现场,布雷根茨美术馆,奥地利,2022年 © Jordan Wolfson, Kunsthaus Bregenz,摄影:Markus Tretter,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观者或许得以在沃尔夫森即将于香港巴塞尔上展出的新作《红色雕塑》(Red Sculpture,2016-2022)中感知这种张力。这件深红色的雕塑刻画出艺术家创作中颇具代表性的卡通男孩形象,他有着狰狞的脸孔和空洞的双眼。这件作品是《彩色雕塑》(Colored Sculpture)的延续——2016年,《彩色雕塑》首次于纽约展出,也是沃尔夫森加入卓纳画廊后的首次个展,2018年又在泰特现代美术馆展出。乔丹·沃尔夫森,《红色雕塑》, 2016-2022年(细节)©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乔丹·沃尔夫森,《彩绘雕塑》,2016年,此为2018年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 Tate
两件作品同样拥有着卡通男孩形象。在2018年的泰特现代美术馆,《彩色雕塑》被长链条悬挂在展厅的天花板上,在隐藏马达无法预知的控制之下,时而被吊起,时而被用力地摔到地面上。相比之下,《红色雕塑》则显得更加静默,它被了无生机地悬挂着。而生动的形态与雕塑的坚实体感却持续影响着同一空间中观者的感官,仿佛在某个未知的时刻,它将在不经意间活动起来。另一方面,相较于《彩色雕塑》中对于电子仿生、人脸识别等前沿技术的运用,《红色雕塑》更加聚焦于雕塑本身的实体感。乔丹·沃尔夫森,2022年,摄影:Jason Schmidt,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而在本届香港巴塞尔卓纳画廊展位中呈现的另两件被艺术家称为“雕塑绘画”(sculpture-paintings)的新作《无题》(Untitled,2023),是艺术家正在进行的“墙板系列”(wall panels)中的最新作品。在这里,艺术家运用了“DALL-E”——一种可以由描述性提示中自动生成现实图像的人工智能系统。在他看来,人工智能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是“一个合成器”:“最有趣的部分是让图像通过机器呈现于这个世界上。这些由AI生成的艺术图像直接超越了我的思维,但它们必须通过一种中介设备而被创造出来……这就像一种乐器,学习如何玩DALL-E就像在学习一种恰好能够生成图像的乐器。”乔丹·沃尔夫森,《无题》,2023年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
对于自身一贯运用的电子动画与全息影像等技术媒介,沃尔夫森认为它们“在模式上需要一套正式的解决方案”,即便在人工智能如此火热的当下或未来,他也认为这些技术媒介最终还是要服务于直觉,因为对于创作者而言,个体直觉是相当重要的。02
对当代生活的无意识表达
与《彩色雕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红色雕塑》中的卡通男孩形象亦不断唤起观者记忆中的若干流行文化意象:《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白人小男孩哈克贝利·费恩(Huckleberry Finn)、牵线玩偶胡迪都迪(Howdy Doody),抑或是美国幽默杂志《疯狂》(Mad)的吉祥物艾尔弗雷德·E·纽曼(Alfred E. Neuman)……而在卓纳画廊展位中的一件《无题》中,舒比狗、海绵宝宝、辛普森、米老鼠、摩登原始人等公众耳熟能详的形象则以更为直观的形式出现在胶合板之上。乔丹·沃尔夫森,《无题》,2020年,209.6 x 101.6 x 11.4 cm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另一件《无题》中,代表着当代网络文化的猫咪,在文化与艺术史中具有多重象征含义的苹果,来自东方的阴阳标识,暗喻着种族问题的印第安土著人肖像……等文化意象更是被并置在一起,交织成一出丰盛、神秘而隐晦的视觉奇谈。值得一提的是,《无题》系列的图像仿佛有些宗教意味,画板的形状也与一些宗教建筑形成呼应,或许这是艺术家对当下时代崇敬流行文化偶像的现状做出的评论。乔丹·沃尔夫森,《无题》, 2022年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沃尔夫森将这些作品视作“真实世界的扭曲快照”——“我认为它们是某种‘识别机器’,是为我们生活的世界而设计的。”它们依赖艺术家的直觉而生成,亦对观者保持着绝对的开放性,正如艺术家所说,“这都是关于无意识的——关于自然创造的过程。”03
身份的构建与戏剧张力
在沃尔夫森看来,艺术家作为创作者,得以自由地为所创造的对象赋予不同的身份与叙事——它们可以完全与创作者本身割裂,亦或是在某个节点相切。“因为创作者生活在一个可以自由探索起源、性、意图、欲望和暴力的世界里。创作者可以以‘作者’的身份去自由探索这些内容,而不是以‘自传作者’的身份。”“乔丹·沃尔夫森:艺术家朋友种族主义者”展览现场,卓纳画廊巴黎空间,2020年,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这些问题——特别是种族问题,对我来说,就像美国文化的基石。你要么站在它的阴影里,要么正凝视着它。我发现,作为一个艺术家或一个人,我都不可能忽视这些话题,如果没有这些认知,我就无法描绘和见证这个世界。”他将自身对这一认知的坚持归根于自己对于人类境况的缺陷与腐败的清晰描绘,“我敬畏人类对彼此所做的可怕事情以及我们对其的参与,尽管我们试图对此保持距离、提出启蒙,或摆出某种道德姿态。”而这种探索也指向了其作品中所蕴含的戏剧性与夸张手法——原本纯洁而可人的卡通漫画形象在他的重塑与转译中变得阴郁而狡黠,产生一种笼罩着黑色幽默的反差感,引人在社会层面把这些图像和其中传达的态度重新思考。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Riverboat Song),2017,此为视频截图,7:28 min © 乔丹·沃尔夫森,图片:致谢艺术家、卓纳画廊及伦敦赛迪HQ画廊无论是聚光灯下明暗交替的舞台(比如《彩色雕塑》),还是白盒子一般的展厅空间,在艺术家的眼中都是一种“由观众和演员共享的舞台”。只不过,之于展厅空间而言,这些表演者是雕塑、装置、绘画、影像……这在观众与雕塑之间构建起了紧密的联系,也催生了强大的戏剧张力,因为观众从中得以不断意识到自己的主体存在感。“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展览现场,卓纳画廊纽约空间,2018年,该作品曾于2017年在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上海池社展出,图片:致谢艺术家及卓纳画廊
即便如此,沃尔夫森并不认为自己在有意震慑或激怒观者,他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对当下事物的感知,从而让自己的创作脱离被动。他允许观者“体验”他的作品,并达成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和阐释,但他自己只是探讨其形式和物质上的选择。“我创作能让我有所感知的艺术,但让我有所感知的东西可能会让他人感到震惊或是无聊。我做作品的唯一方式,就是对我喜欢的事物做出回应。我只是真实地回应我想要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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