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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 年的冬天,卡夫卡住进黄金巷,从此他文学中的幻象,迷失和保持迷失,有了坚实的地域之根。2019年末,张晓刚住进了属于自己的“新黄金巷”,是隔离。仍然是一种新的现实带来的超现实——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的重叠,而个人的幻象从具体的现实出发或得通往它,张晓刚把握着寓言和预言的艺术家能力,这种洞见带着自然而然的私人根源,往前追溯可以一直到他童年那栋被木板封得暗无天日的家属楼,昆明歌舞团狭小的宿舍,甚至到北京的花家地旧居,直到这三年来的三次隔离酒店和一次方舱。人们常说这位作家是时代的,那位画家是时代的,说得就像他们能对狂澜做些什么,但是只有时代里的他们自己知道克尔凯郭尔那句话的意味:个人不能帮助也不能挽救时代,他只能表现它的失落。 在《蜉蝣日记》系列里这些忧郁的画面,尤其是那些连绵的纸本(这些纸本系列甚至抢了大尺幅油画的的风头)都带着可怕的预言的能力,我们采取什么样的目光去看,都会看到梦魇可能逐渐生成现实的每个细节,意义的迷宫连接着我们当下最迫切关注的东西,在这样一个封闭失重的记忆中,并不存在我们以为可以寻觅到的隐秘出口。 张晓刚三年前收养的流浪狗卡恩,作为沉默和悖论的符号,幽灵般浮现在诸幅作品中,“像狗一样”,或者说“像人一样”。所有曾怀着激进的希望的人还是游荡的动物,被时代塑成了相似的面孔,梦魇中精确的表情背后,远处是特定的局部历史的地貌。时间的遗民,就是这样整合出一个集体经验的轮廓,无论是“蜉蝣”(上海龙美术馆)还是“失重”(佩斯画廊),最终预示的结局也是一个问句:何处安身?艺术家宿命般的人生不断经历着各式各样的“史无前例”的历史实验,从现实走向超现实的路上改变着他的情感结构, 在他孤独的心理空间内,目光所及的情感链接都会成为画面的象征,最终这种全然封存带来的“安全”,也使艺术家的心灵流亡在此。然而这样的囚禁和流放之后,没人关心我们是否有罪。《蜉蝣系列》中展示的油画和纸上采用了电影叙事和画面定格的手法,让我们陷入汪洋般的沉默,沉默带来的戏剧性在心中回响。手电筒、裸灯泡、吊灯,它们构成的是光斑而不是照明,张晓刚向来用赤裸和简洁的方式描绘作品中的光,人们沉醉在这种隐喻的共鸣中时却没察觉他对太阳(日光)的回避。这让我依然会联想到遥远的黄金巷的后续——1920年已经离开了22号的卡夫卡在日记里写道:“有些人指着太阳的存在否认痛苦,而他指着痛苦的存在否认太阳。”
2020年,张晓刚在北京工作室张晓刚,《蜉蝣日记:2020年7月10日-对话》,纸上油画、纸张、杂志拼贴,79.5x99.5cm,2020张晓刚,《蜉蝣日记:2020年2月22日》,纸上油画、纸张拼贴,54x73cm,2020
张晓刚,《蜉蝣日记:2020年8月10日》,2020年,纸上油画、纸张拼贴,79 cm x 100.5 cm“张晓刚:蜉蝣”展览现场,龙美术馆(西岸馆),展期:2023.3.4-5.7,摄影:shaunley
“张晓刚:蜉蝣”展览现场,龙美术馆(西岸馆),展期:2023.3.4-5.7,摄影:shaun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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