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苹果导演：AI之梦——人工智能沉浸式体验

飞苹果作品 ——《完全知识Total Knowledge》

飞苹果作品 ——《ViewPoint_Install》

NACAA 

南特大西洋设计学院的校长曾经多次和我们解释他的观点：设计师要成为改变社会的人。您如何理解设计师的这种使命感？

飞苹果

我觉得现在大部分人被误导了，认为钱可以解决问题，觉得赚钱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和关注，所以把赚钱当作工作目的。比如一些艺术家发现哪个风格好卖，接下来一生他一直画这个风格，因为画廊也要这样的东西，不要其他的。我觉得钱真的没办法来说服一个人，你做的事要有乐趣，你天天做一样的东西不可能有乐趣。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你想做这个，为什么你有这个灵感，我说没有，我就是想做，我有兴趣。所以请你保持好奇心，追求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就根本不会掉进这个陷阱。现在能留在飞来飞去的人，没有使命感是待不下去的，飞来飞去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去做事情。所以这个使命感，是让你在辛苦工作的过程中能获得成就感的一个最健康的方法。

NACAA 

您眼中优秀、称职的艺术与科技的设计师，具备哪些能力、特质？如果希望我们的学生能成为您眼中的优秀创作者、设计师，您希望他们在学校里学习些什么？

飞苹果

曾经有一个调查，看一个学生成功与否，去追溯原因。最后确定性的是两个，一是家庭是否和睦，二是同学创造的氛围。有一次我在上课，学校整个领导班子进来听我的课。因为两年以来学生反应特别好，他们来看看我怎么做的。然后在整个过程中，我不停地让学生上来讲讲作品，你不要说你的想法是什么，你就说你的作品是什么，说完了你们开始讨论。我就像一个节目主持人，发现谁在说废话就打断。然后这个课结束了我就布置下一个课的作业，下一次课又是这样。后来那些老师说，你这个有点偷工减料，你根本不讲课。我说我不是来教课，我是来教学生说话，他们要学会表达自己。他们原来做自己的事情从来互相不交流。每次第一节课特别痛苦，他们站在那：我要介绍这个东西，我要说什么？下面的同学你们评论一下……？结果到了年底，这些学生一上台就哇哇讲，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学校就要创造这个环境，让学生自己发挥。设计师要明白一点，不是我说我的作品是什么意思，我要做到别人说我的作品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要求每个学生学会解释、展示自己作品的真正内容，在别人的评论的过程中学到自己应该怎么改善这个作品。

我觉得学生像水流，我给他们调一下方向而已，让他们不会乱跑。对我来说最难的是我自己也是有偏见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偏见，怎样做到不带偏见地帮助这些学生，不让你的偏见影响学生的发挥。我的课一开始就会问学生三个问题：你是谁，你最喜欢做什么，什么时候是你最幸福的时刻。大家觉得这三个问题应该很好回答。一旦真的要回答这三个问题，觉得太难了。我是谁，你是谁？你是一个中国人，还是法国人，是艺术家，还是老师，你要真正定义这个事情是很难。最难的问题是，你最喜欢做什么。因为大部分人发现他们最喜欢做什么和他们真正做的事不一样。然后我对学生说，你们出去一刻钟在外面游荡，不要抽烟，不要说话，进来的时候每个人在墙上写，一句短短的话。然后他们出去了，15分钟后他们进来时每个人在墙上写自己最喜欢做什么。这时大家都在比谁更有创意，谁更刁难老师。比如我喜欢在床上躺一天不做事，我喜欢环球旅行，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性格写不同的东西。我说好，接下来下一课每个人根据这个主题做一个作品。下个星期每个人来就是要带这么大一张纸，上面有主题，形式，一个作品的介绍。每个人介绍自己的作品，然后有一个海选，每个人可以选2个作品，打分，最后选择6个作品，组成团队，一轮一轮看学生从一个抽象的想法变成一个可操作的展览的作品。

NACAA 

现在各个行业、领域、产品都在深度结合数字技术。除了展览设计之外，您认为艺术与科技或者宽泛一点来说数字设计，还将在哪些地方引起更多的热点，吸引创作者、用户和研究者？它将如何与产品、空间进行结合？这将如何改变学校的教学，改变人们的生活，改变我们自己？

飞苹果

我觉得人工智能会一步一步替代我们的传统行业。我读大学的时候有同学读了五年的印刷，他们毕业的时候这个行业没了。自动驾驶来了，十年后肯定没有出租车司机。未来会有一个软件，当你把一个平面图放进去，然后开始选装修风格，选中了效果图拉出来给客户看，你还需要什么空间设计师？如果你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学校里，怎样做到让这个人在被教育的过程中变成一个不可替代的人？目前最有希望不被替代的东西是跨领域的东西。如果现在有一个是录像编辑，他的工作很苦，工资低；如果一个人写程序，他的工资可能稍微高一点，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如果一个人设计显示器的外观，他的工资也很低。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他创造一个车载的媒体系统，让后排的人在出行的过程中有一个丰富的出行体验，那这个设计师就是社会最需要的。这个东西是人工智能目前替代不了的，它不能完成跨领域的事。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给学生一个跨行业的、跨领域的机会。为什么我们要把这个东西越做越专？这应该是越做越宽。我觉得学校是一个在很多田野上撒不同的种子，让各种各样的东西长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找到你的路。我觉得给学生一种非常宽的学习的机会，这是最宝贵的。现在最可怕的是，他想读完这个学校进公司能赚多少钱。

NACAA 

听说您的公司里有一个创意的“坟墓”，如果有机会可以从中挑一个好的创意去实现，您会选中谁？

飞苹果

我们不会把东西从“坟墓”里拿出来，原因很简单，这个东西进入“坟墓”是有原因的。一个东西进入“坟墓”如果是因为你没有认真做，那本来这个东西就没资格上；如果你是很认真做，这个还是被否定，那肯定有一定的道理。我觉得任何一个好的作品，一定是需求方和设计方有共鸣才能做好，我觉得艺术家也是一样。有的艺术家觉得：我的作品一定好，只是没有观众觉得我的作品好。我觉得这个肯定有问题。你做的作品不就是要和别人共鸣吗？有的人锻炼，为了形成一个让他骄傲的身体。艺术家是锻炼一生，就是把视野做得越来越高，要突破这个物的层次，在别人看不过去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到未来，我们可以看到将来可能形成的、别人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我们回来把我们看到的东西向大家传达了，这是我们艺术家做的工作。如果没有观众有兴趣，那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NACAA 

我们在创作时，会接触到一些科学研究，对创作是有启发的。您如何看待这两者的关系？

飞苹果

第一个是你利用科学理论的成果来提升你作品效果的方法，我很支持。但要特别小心，要在合适的时间里做。一般来说，做作品的过程中，如果你把理论的东西研究透，研究地太早，你把作品的可能性闷死了。一件作品不能只是理论的东西，必须要有一些灵感，是一种我们身体模糊地带的东西。艺术家有点像一个魔术师，把手伸到一个模糊的空间里。还有一个是，艺术是两个层面，你可以先有一个体验，然后从感受层面提升到理解层面，要有这样的一种信服感。很多作品就是停留在体验感，怎么让观众体验完能拔高到理解层面，最死板的方法就是在边上放一个图文板来做解释。但是不是可以通过一个更自然的方法来做这个事呢？我以前讲案例，讲得最多的是Dan Graham的八秒钟延时的一个装置作品。当你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你在一个全是镜子的房间，人很自然就会照镜子，看自己的样子。然后中间有一个小屏幕，你突然发现屏幕里有你8秒钟前走进来的样子。你会觉得自己看上去很蠢。然后你会看到8秒前你对自己走进来的样子的反应。你很自然地对自己的行为有一个体验。我站在里面看着，没有一个人在里面不会和朋友有这样一个对话。我觉得用一个特别简单的形式把互动、体验、拔高到理解层的东西，一下子做出来，非常高明。

NACAA 

我了解到您在创作每个项目之前，都会读很多相关的书籍。我看到你的公司里还有很多不同学科的书。您可以介绍一下对你影响比较大的几本书吗？可以请您推荐一些书给我们的学生吗？

飞苹果

我自己比较喜欢看的是《未来简史》。但这个取决于每个人自己的喜好，每个人喜欢看不同的东西，每个人必须看自己的书。我非常鼓励大家买真正的书。每个人可以问最想做什么，然后去亚马逊或类似的网站找，花一个小时找和我最想做的事相关的书，然后把它当作礼物送给自己。我觉得这个比我介绍我想看的书更有意思。

NACAA 

您经常说您喜欢接有挑战、有难度的项目，要做有挑战的设计。您遇到过的最难的挑战是什么？您的下一个挑战在哪里？

飞苹果

现在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挑战，就是年底我必须把AI之梦落地。更哲学的层面，就是在带领团队的时候要平衡，鼓励和坚持理想。当你追求一个理想的时候，你肯定有非常明确的目标。越是明确，越会减少别人发挥的空间，就是要平衡这两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