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努维尔设计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 ©Iwan Baan

世界杯决赛明晚开打，在卡塔尔，也远不止有足球和石油，它的艺术收藏同样令人瞩目：汇集了达明安·赫斯特、杰夫·昆斯等当代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的杰作，而其背后的管理者是一位身穿罩袍的女性。21世纪的卡塔尔， 正以自身展示着其惊人的文化活力与对当代艺术的无限热忱。

01

这里是卡塔尔

从落地卡塔尔首都多哈的哈马德国际机场开始，无人意识不到这个国家的与众不同。

卡塔尔位于中东，热带沙漠气候，是全球最大液化天然气出口国。本以为在这里将迎来《沙丘》般的世界，实际上映入眼帘的是乌尔斯·费舍尔（Urs Fischer）高度近十米的黄色泰迪熊《Lamp Bear》，出发大厅还有KAWS同样高大的木制雕塑《小谎言》（Small Lie）和马克·奎因（Marc Quinn）的青铜植物。

位于卡塔尔多哈的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作品《东/西，西-东》（East/West, West East），2014年，图片来源：Cindy Ord/Getty Images for Qatar Museums

即便在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纽约、伦敦或上海的机场，也无法见到这般迎客之道。不仅在机场，公共艺术在卡塔尔几乎随处可见。为迎接2022年世界杯足球赛，卡塔尔还开启了“文化年”计划（Year of Culture）：在原有基础上，超过40件来自本土和国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将入驻本地。

汤姆·克拉森（Tom Claassen）在哈马德国际机场外的纪念性雕塑《猎鹰》，2021年，图片来源：Qatar Museums

这些作品都是其管理机构“卡塔尔博物馆群”（Qatar Museums）的收藏或委托创作——或许还不是全部，其体量与质量难以估值。而“卡塔尔博物馆群”的主席是当今“埃米尔”（国家元首）的妹妹，即卡塔尔公主，故媒体常常将卡塔尔皇室与16世纪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相类比。此外，“卡塔尔博物馆群”的机构阵容同样庞大：卡塔尔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Qatar）、伊斯兰艺术博物馆（MIA）、马塔夫阿拉伯现代艺术博物馆、M7（设计创意中心）、消防局艺术家驻地（Fire Station）等均归其管理。

让·努维尔设计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全景

让·努维尔设计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 ©Museum of Islamic Art

当然，最著名的地标是2019年开幕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由曾获得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师让·努维尔（Jean Nouvel）设计。当地人称之为“沙漠玫瑰”——一种真实存在于卡塔尔沙漠中的矿物质结构——成为了建筑的造型灵感，沙漠色的混凝土圆盘彼此交错组成建筑。努维尔说：“这是第一个由大自然创造的建筑结构，它体现了一种千年文明绵延至今的‘永久性’。”

让·努维尔设计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全景

馆中展示着从历史文物到音乐、画作等众多精品，声光电纷呈夺目。另一地标是伊斯兰艺术博物馆，拥有全世界最完整的伊斯兰文物收藏。同样获得过普奖的建筑大师贝聿铭91岁时接下该项目，在伊斯兰国家考察数月，跨越叙利亚、突尼斯、埃及等国后完成，这件作品也成为其封山之作。简约至极的几何形结合了伊斯兰的传统和现代审美。落成之初，当地人发出一片“不够伊斯兰”的争议声。如今，该馆已成为当地和全球游客最喜爱的博物馆之一，正如建筑师所言：“时间会给出一切答案。”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主建筑入口两旁为棕榈树 ©Museum of Islamic Art

贝聿铭设计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 ©Museum of Islamic Art

M7则专注于设计、时尚和技术领域，配有工作室、教育节目和专门以当地工匠为特色的时尚概念店，曾举办DIOR品牌展览“梦之设计师”；消防局艺术家驻地则面向本地艺术家，每年六月为常驻艺术家举办公开展览，曾举办LV前男装总监Virgil Abloh的展览。

除博物馆和美术馆，首都多哈的体育场、图书馆等建筑也均由知名建筑师设计——国家图书馆和国家基金会总部由OMA建筑事务所设计，Lusail体育场由Foster+Partners设计……每一座建筑都以其名声显赫的设计者与举世无双的内容无声昭示着这个国家投入于文化艺术的无限热忱与惊人财力。

M7外部景观，图片来源：Cindy Ord/Getty Images for Qatar Museums

卡塔尔多哈文化传达俱乐部（CP Club），摄影 ：Francois Halard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其背后推手——“卡塔尔博物馆群”主席谢赫·阿尔-玛娅萨（Sheikha Al-Mayassa bint Hamad bin Khalifa Al Thani）。

“卡塔尔博物馆群”主席谢赫·阿尔-玛娅萨

02

4/7/365公职人员

玛娅萨曾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当今艺术界最有权势的女性”；《Art+Auction》杂志将她称作“艺术界最具影响力人物第一名”；《纽约时报》和彭博社也曾多次报道她。据传，她曾以2.1亿美元购入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的《你何时结婚》（When Will You Marry?），以2.5亿美元购入塞尚（Cezanne）的《玩牌者》（The Card Player），其每年投入艺术收藏的资金不低于10亿美元。

如今，39岁的玛娅萨是“卡塔尔博物馆群”主席，掌管着旗下所有机构与项目。而她的Ins主页简介写着：“24/7/365 公职人员”。

保罗·高更《你何时结婚》，布面油画，101×77cm，1892年

塞尚《玩牌者》，布面油画，47.5×57cm，1894-1895年

玛娅萨是卡塔尔的公主，其父亲是前任埃米尔，现任埃米尔是兄长。不同于人们对这一阿拉伯国家的想象，镜头前的玛娅萨时常大笑，说话语速极快，自信而迷人。她还上过TED Talk，发表题为《地方全球化，全球地方化》的演讲。演讲里，她说：“我可以在罩袍下穿着睡衣来上班，没人会发现——就像现在的卡塔尔，正从内部发生变化。卡塔尔希望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与此同时，我们也有责任传承阿拉伯文化。”

马塔夫阿拉伯现代艺术博物馆外部 ©Qatar Museums

2006年，年仅23岁的玛娅萨刚毕业于巴黎政治学院不久，被父亲任命为“卡塔尔博物馆群”负责人。时年正值多哈亚运会，玛娅萨的第一个任务是负责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开幕。这一年成为她艺术事业的开始，也成为与《时尚芭莎》记者对话的开始。

贝聿铭设计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 ©Museum of Islamic Art

“这个任务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在博物馆向公众开放前，我需要将藏品、建筑、策划和运营联系起来，回顾、反思并筹备好未来的每一步。最终，博物馆推迟了两年才开放。但经此一役，我很快理解了文化投资管理并全面参与到项目中，开始规划未来25年的发展计划——与《卡塔尔2030年国家愿景》保持步调一致。”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一楼咖啡厅 ©Museum of Islamic Art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一层楼梯 ©Museum of Islamic Art

今年是玛娅萨上任主席的第15年，卡塔尔也迎来2022年世界杯，超过100件公共艺术齐聚首都多哈，欢迎着五湖四海的来客。而她为卡塔尔的文化产业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受过教育并不代表有文化，但若没有教育，文化无法立足。”

因此，玛娅萨在机构中设置针对教师和学生的不同培训，吸引各方参与其中。2018年，她又联合发起阿拉伯时尚信托奖（Fashion Trust Arabia, FTA），以鼓励本地设计师发挥创造力。在她看来：“对文化艺术的投资就是对人性的投资、对社会经济基础设施的投资。”

卡塔尔多哈文化传达俱乐部（CP Club），摄影：Francois Halard

03

15/25文化艺术之路

卡塔尔是一个复杂的国家。在某种角度上，它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仅有50年独立历史；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它又非常古老，从游牧民族定居沿海、绵延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卡塔尔有80%以上外来人口，构成多样；又有60%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颇具活力。传统与创新的结合、文化背景之间的沟通与理解自然而然成为卡塔尔文化艺术发展的目标和动力，也成为其挑战。

马塔夫阿拉伯现代艺术博物馆外部 ©Qatar Museums

在了解卡塔尔前，很难想象一个中东国家可能成为世界当代艺术之都，也许是纽约、伦敦或巴黎。但卡塔尔的现状和领导者极具说服力，世界上最知名的建筑师和艺术家在这里都留下了创作。当在卢浮宫、泰特现代美术馆、华盛顿国家博物馆和M+中见到女性担任要职的身影，卡塔尔也通过其大量女性领袖证明自己已然是全球变化的一部分。

徐冰《背后的故事》在卡塔尔博物馆Al Riwaq展厅展览现场，2016年，图片来源：Wen-You Cai, courtesy Cai Studio

聊到这一话题，玛娅萨分享了最近的阅读心得：“我在阅读《美国美第奇家族：洛克菲勒家族及其惊人的文化遗产》一书，了解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是由三位女性共同创立的。妇女在社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其中包括成为母亲、抚育孩子，参与教育和文化艺术反映了她们对改善自己和后代生活的野心与能力。”

让·努维尔设计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及室外艺术作品让-米歇尔·奥托尼尔（Jean-Michel Othoniel）《ALFA》，图片来源：Othoniel studio / Martin Argyroglo

如今，卡塔尔迎来了世界杯，“文化年”计划也因此开启。自赢得主办权以来，卡塔尔每年都将选择一个举办过或将举办世界杯的国家进行文化艺术交流，将其艺术和文化带到卡塔尔，并在伙伴国展示卡塔尔的艺术和文化。

例如2016年的“卡塔尔-中国”文化年就邀请了中国当代艺术家蔡国强在马塔夫阿拉伯现代艺术博物馆策划展览“艺术如何？中国当代艺术”，专注于呈现和探讨中国艺术家对当代创造力的贡献。而早在2011年，蔡国强就曾在这里举办个展“Saraab”，这也是其中东首秀。“过去，中国与卡塔尔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如今，艺术交流项目再度联结了两国。”

“艺术如何？中国当代艺术”卡塔尔博物馆Al Riwaq展厅展览现场，图片来源：Wen-You Cai, courtesy Cai Studio

2021年的“卡塔尔-美国”文化年同样加强了两国关系，展览“杰夫·昆斯：迷失在美国”（Jeff Koons: Lost in America）是该年计划的核心。“杰夫·昆斯在过去几年中多次到访卡塔尔，并与我们的人民建立了深厚友谊，因此他在卡塔尔的第一次大型展览意义重大。”

杰夫·昆斯：迷失在美国”展览现场，2021年，卡塔尔博物馆Al Riwaq展厅

在玛娅萨上任的第一年，她定制了卡塔尔文化产业未来25年的发展计划，如今走到第15个年头，已成就斐然——而玛娅萨坚信还需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实现一个有机的文化生态系统。“我只能说，我确信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艺术和文化就像我最初认为的那样不可或缺，它将我们的历史翻译成现代语言供世界理解，它教会人们克服误解和冷漠。”

在采访的最后，玛娅萨传达了对中国版《时尚芭莎》读者的期盼：“我希望你们来到卡塔尔，亲身体验我们的博物馆和文化项目。每所博物馆都有一位会讲中文的导览——因为我们想和中国人建立联系，了解彼此的文化。”

独家专访Q&A

卡特尔博物馆群主席

玛娅萨公主

BAZAAR：你担任了阿拉伯时尚信托奖（FTA）的联合主席，目标是寻找和培养有才华的设计师。为何如此重视时尚领域的人才培养？

玛娅萨公主：卡塔尔有不少杰出的新兴设计师，中东和北非地区也是如此。我们需要培养这些人才并帮助他们发展，助其成为创意经济的一部分，而创意经济是我们国家的未来。这就是为何我们创建了M7的原因。我很高兴看到创意经济的发展，它帮助我们实现经济多元化、推动知识经济。

BAZAAR：你认为时尚品牌或设计师的展览可为卡塔尔带来什么？

玛娅萨公主：我们同时举办两场大型时装展览，创造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可以让游客体验各种形式的文化及其衍生产品。我希望通过每年举办的阿拉伯时尚信托奖（FTA）和展览，激励我们的后代探索创意经济，继续为日常问题提供创新的解决方案。

▲ 原文刊载于《时尚芭莎》▲

2022年3月刊

策划 齐超

编辑、文 韩晗采访 农德普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