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罢工

在本周，共有48,000名博士后、研究人员和教学助理表示将无限期地罢工，直到加州大学领导能够“真诚地进行协商”。早在北京时间11月15日上午8点就开始抗议的学生们，要求提高工资，降低租金，免去交通费，提供更多的儿童保育支持，以及更好地回应残疾人的公正问题。他们谴责学校所谓的非法劳工行为，声称学校单方面非法提高交通费，在未与工会协商的情况下改变谈判程序，并隐瞒且扣留有关谈判单位成员的关键信息。

在罢工游行活动期间的访谈中，大学系统的代表发言人、教职工与研究生们执有的立场将矛盾推向了这个动态谈判场域的焦点位置。当被联系到发表评论时，加州大学发言人告诉《Hyperallergic》："大学已经进行了50多次谈判，以了解UAW(代表整个加州大学系统所有19000多名学术雇员的工会)中四个谈判单位之中每一个提出的复杂而独特的需求，并真诚而努力地提供一个公平且能延续多年的协议，这份协议应当认可大学中的博士后学者、学术研究人员、学术学生雇员（教学助理/准教授/讲师）和研究生的宝贵贡献。我们相信大学系统提供的公平薪酬、高质量的健康福利和家庭友好型福利以及其他提议都是公平合理的，并且回应了工会的关注点。"

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艺术史系的博士生陶西夫·努尔（Tausif Noor）在今天早上前往抗议队伍时则为《Hyperallergic》写道："我亲身经历了旧金山湾区高昂的生活费用，尤其是住房方面，这使我们难以维持生计，也难以正常完成我们作为教员和研究人员的工作，"同时，努尔表示，他希望 "整个艺术界的其他人与我们站在一起。"

不只是学生

一些教职工们对罢工的研究生进行声援，11月初，研究生们以超过36,000张的投票数授权了罢工行动，并以98%的票数支持罢工的决定。作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艺术系的教授和前系主任，安德烈·弗雷泽（Andrea Fraser）表示她完全支持学生，而她所在部门的教职员工们也在10月中旬发表声明，支持研究生工作者们的罢工行动。弗雷泽说：“加州大学系统的研究生的劳动成果对加州大学系统的运作至关重要，但他们正在遭受基本需求方面的不安全感。”

加州大学给出的提议是第一年加薪7%，以后每年加薪3%，学生认为这是不可接受的。"弗雷泽说：“这项待定的加薪政策甚至没有跟上通货膨胀。”

伯克利大学艺术史教授、现任系主任格雷戈里·莱文(Gregory Levine)告诉《Hyperallergic》，他认为加州大学的薪资政策是 “道德上的失败，它使整体和个体大学校园中那些关乎“社区原则”和“DEIBJ”——即多样性(Diversity)、公平性(Equity)、包容性(Inclusion)、归属感(Belonging)和正义感(Justice）——的声明沦为空谈。”

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博士生扎卡里·科罗尔-戈尔德(Zachary Korol-Gold)目前在其大学的加州艺术研究所（UCI’s Institute）和加州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California Art）担任研究员。加州艺术博物馆是一个将在未来几年开放的初创机构。他强调说，他很喜欢在那里工作，也因为这份博物馆的工作而受到尊重与赏识，但与这种职业的光辉感对立的是物质上的捉襟见肘， 他表示，“衡量工资时，加州大学自有另一把尺度。”

这个尺度表明了大学财政系统中的明显失败。“加州大学并不支持学术性学生雇员、学生研究人员和博士后研究员乃至所有雇员获取公平的工资以及工作条件，这违反了其作为公立大学系统的基本责任。”莱文如是说。

而来自加州大学欧文分校艺术史系教工与学生们的两封公开信，为我们提供了更具条理性的证据和控诉。在今年夏天的加州大学研究生调查呈现了一些令人揪心的现状：

·所有的学生都有租金负担。他们中的许多人住在校园里，并支付他们收入的30%以上作为租金，有些人甚至为此支付了超过70%的费用。

·1/3的学生通过贷款来养活自己。

·2/3的学生必须拧紧自己的发条，在校外找有额外的工作来维生；而因为一些移民政策，许多国际学生甚至没有这样的工作机会。

·更甚，所有已身为父母的学生都无法为他们的孩子提供健康保险福利。

教员们在公开信中强调了艺术史系视觉研究项目的研究生们做出的贡献——在大型讲座中为教授担任助教，主持讨论部分，为测验和考试打分。此外，学生为新艺术博物馆提供策展工作，协调新的研究小组，并带头开展多个社区项目以解决社区不平等问题。教职工们表示：“一个经济困难的研究生群体会降低学术和教学的质量，这也使得我们很难招到多样化和高质量的学生。”

而另一封来自研究生们联名的信件中，一些陈述更加数字化地揭露了负有家庭责任的学术研究者们举步维艰的生存境地：

“我们目前的健康保险对象不覆盖我们的家属，而且托儿费报销（367美元/月）远远落后于加州大学提供的托儿服务费用，给身为父母的学生造成了额外的经济负担。”

▲2022-2023学年UC Irvine儿童看护服务的学费标准来源：UC Irvine儿童看护服务网站

艺术很美好 现实很骨感

住房的危机也使学生们犹如穷鸟触笼——“本科生和研究生一直在分享如何在欧文市各个停车场安全睡觉的技巧。”虽然缺乏稳定的资助已经是一个多年的话题，但是学校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解决这个问题。在加州大学欧文分校，新的研究生住房项目 “Verano 8” 并没有为现有的危机提供解决方案，而是进一步加剧了危机。租金远远超过了学术性学生雇员目前收入的30%的门槛。对本科生来说，住房空间的不足也引发了一个新的危机——这些是令人感到唏嘘的大学里艺术研究者的现状。

同时，研究生们谴责了加州大学目前提供的财务方案远远落后于与加州大学系统竞争的加州其他院校——如加州理工大学（Caltech)和斯坦福大学(Stanford)——所提供的资助条件。助教的工资水准在加州大学和加州其他教育机构之间有很大差距。在加州理工学院，助教的工资超过37,000美元，而在斯坦福大学则超过50,000美元。此外，他们的艺术和人文学科的博士生的工作量也要轻松得多。详见下表：

▲加州各大学间助教薪资的待遇比较

更令学生们感到愤慨的是加州大学系统开出的“空头支票”，学生的工会谈判单位控诉这一失信行为引发了极大的信任危机——在最近关于加州大学运营预算的报告中，校长办公室（UCOP）声称其首要任务是确保加州年轻劳动力的高等教育。学生们表示：“在最近的研究生经验调查（UCGSES）中，大学问我们希望大学在关注和资源方面优先考虑什么样的课题。我们的答案非常明确：财政支持。”然而，加州大学对学生们的首要诉求的认可，与大学在工会、UAW和UCOP之间进行的合同谈判中的回避行动背道而驰。学生们在公开信中写道：“自从我们的谈判过程开始（约2022年春季），大学不仅拒绝了最重要的要求，而且还采取了一系列非法行动，危害了我们作为谈判代表方的地位。”

在谈判桌上，助理研究员、学生研究员和博士后提出了一些看似精简，实则迫切的要求，包括每个校区中五年的住房保障、生活费用调整、在毕业前正常时间内的就业保障、国际学生学费的全额减免和无证学生的非居民补充学费（NRST）以及更好的儿童保育支持（2000美元/月，并为家属提供全额医疗保险）。而加州大学完全拒绝了前四项要求，只为学生的津贴提高5%（大约每季度511美元），以及额外250美元每季度的托儿费报销——这些数字与目前的通货膨胀率（约8.5%）不符，更不用说已经无法负担的校内生活费用和加州大学欧文校区为其学生提供的昂贵的托儿服务。

▲圣塔芭芭拉分校UCSB学术工作者罢工 来源: 英格丽·博斯特罗姆

以上访谈和信件中的言论，为有关罢工动机、大学责任和道德正当性的讨论提供了原材料。美国大学的罢工行为可谓是一场“经验性的社会剧”。几乎每年都在英美国家进行的大型小型的大学人员罢工行动，仿佛已经成为一场漫长的革命。例如本月的24、25、30日，英国150所大学的7万多名教职工也将展开为期3天的罢工；这次加州大学的罢工行动旨在为研究生群体争取更大的利益，对抗的是整个大学的财政系统，以及学术生态圈中的不公正。

这一社会剧，用维克多·特纳（Victor Turner)的话来说，是针对特定社群的生活与时代的元社会评论——每个故事与每次行动也会在未来的社会危机之中反过来影响未来的行动者。例如，加州大学的学生们在申诉信中表示，“三年前，我们中的许多人曾向面临住房危机的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UC Santa Cruz）的同学表示支持。而如今在加州大学欧文分校，我们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这些长期潜伏的问题牵涉的是复杂的财政利益纠葛，而这场仍在进行的大型学术罢工也有望就此改变大学里艺术研究者们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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