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拉斯查（Ed Ruscha），《Ripe》，1967。图片：Courtesy of Christie's Images,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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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巴塞尔，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游客们纷纷涉水到莱茵河中纳凉，人们的心情相当欢快。在今年的巴塞尔艺术展上，伴随着诸多正面的头条，许多画廊卖出了大量艺术品：人们能听到，一会儿一件价值4000万美元的路易斯·布尔乔亚作品售出了，不一会儿又有一件价值1500万美元的弗朗西斯·培根作品售出了。

不过，随着热量和湿度不断增加，暴风雨也即将来临。“我认为我们已经过了市场顶峰，”一家大银行的资金经理告诉我，“现在正在下行的路上。”

艺术市场似乎常与现实世界脱节。当艺术界沉浸在年中纽约达成的27亿美元的创纪录拍卖总额的余温中时，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也已过去了好几个月，金融市场慢慢进入“熊市”，美国政府提高利率以试图抑制通货膨胀，化妆品巨头露华浓宣布破产。

对任何市场处于顶部时加以判断都是件很棘手的事，因为这往往需要时间来解决——即，这并非一个“如果”的问题，而在于“什么时候”以及“会有多严重的打击/影响”。

“你永远不知道是什么会触发市场崩溃，”艺术藏家Alain Servais说，他在1987年市场暴跌的那天开始了在金融业的职业生涯，“我已经经历过五六次暴跌。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前一天，报纸上文章的预测态度还很好，但真实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

作为一名记者，我曾在经济动荡和政治不稳定的时期报道过无数次成交势头强劲的拍卖和交易会，同时我也记得几次衰退期真实发生的“爆点事件”：比如2008年10月在伦敦举行的富艺斯晚间拍卖专场上，一件又一件的拍品流拍；又比如2016年秋天，“僵尸形式主义”风格终于出现了“内爆”，个别艺术家的价格从极高点迅速变成灰烬。

以下是艺术市场观察者们关注的三个关键指标，他们总是试图判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尤其需要考虑的是，近几年来新冠疫情改变了艺术市场，要拨开重重迷雾比之前更加困难了。

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艺术市场（和其它替代资产类别）的发展受到了历史性低利率的推动。精明的藏家能利用他们的沃霍尔和罗斯科作品来做一些“无本生利”的操作，从而得以获取资金购买更多艺术品或为其它投资提供资金，这导致艺术贷款遍地开花。

不过，那些日子现在都已过去了。美国的通货膨胀率在今年5月达到8.6%，创下四十年来的新高。为阻止这一趋势，美联储将其短期基准利率提高了0.75%，是1994年以来幅度最大的一次加息。与此同时，股市也是一片红海，亚马逊、苹果和Alphabet等蓝筹股在下跌，标普500、道琼斯和纳斯达克等顶级指数处于熊市。比特币也处于疯狂混乱的场面之中。

耶鲁大学管理学院国际金融中心主任William Goetzmann因对股市和艺术品市场之间关系的研究而闻名，他表示“艺术市场具有滞后性”。的确，2008年金融危机时，全球拍卖成交额仅小幅下降了12%，直至第二年艺术市场才真正掀起涟漪，根据Artnet价格数据库，全球拍卖成交额在次年进一步下降36%，仅为64亿美元。

“艺术市场就像一只雷龙，”Servais说，“切掉它的尾巴之后，信息到达大脑的时间可能长达几个月。”

但即使在这一时期，仍有许多富人似乎没受到金融灾难的影响，比如Eli Broad和Mitchell Rales，反而大大扩充他们的收藏。2009年2月，在市场低谷期，佳士得成功地刷新了其私人收藏专场拍卖记录——以4.84亿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伊夫·圣罗兰（Yves Saint Laurent）与其同性伴侣皮埃尔·贝杰（Pierre Bergé）的艺术品。

“我们观察到，在2008至2009年的艺术市场顶部，情况似乎相当稳定，”Goetzmann说。

复杂因素：

而这一次，市场参与者们需要处理一个额外因素——通货膨胀。它推高了价格，“这种情况很有趣，”Goetzmann说，“鉴于这些相互矛盾的力量，我很难说未来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许多观察家都把公开拍卖视作市场晴雨表。市场增速放缓表现为拍品数量的大幅下降。

Servais说：“上拍的作品是在拍卖前6个月到3个月之间征集完成的。”他还指出，大多数5月的拍卖是在今年早些时候征集拍品，当时“人们认为通货膨胀是暂时的，市场是稳定的。而在目前的不确定性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上拍量。”

在伦敦苏富比、佳士得和富艺斯20世纪和21世纪晚间拍卖专场上，对变化着的市场的第一次测试即将到来。纽约艺术顾问Wendy Cromwell说：“我认为要为伦敦拍卖征集好作品并不容易。”而11月将在纽约举行的大型专场也将为艺术市场环境提供更准确的参考坐标。“我不知道人们是否会对秋拍的销售感到紧张，”Cromwell说。

近来市场收缩，顶级作品供应急剧减少。拍卖行变得更挑剔，保证金更少。委托上拍的卖家也变得冷淡，所有因素导致销售减少。2009年，全球委托拍卖的低估价在100万至1000万美元之间的作品数量下降了近60%，低估价在1000万美元以上的拍品数量下降了近75%，只有12件。

复杂因素：

拍卖行已经变得很聪明，他们学会了如何通过撤回那些没有引起足够预售兴趣的拍品来提高其销售率。这样一来，很多拍品不会进入公开拍卖环节，而可以通过私恰进行销售。如此一来，不会影响拍卖会的销售率，但却使真正的情况更难辨别。

疫情之后，涌入艺术市场中的新资金成为了最具投机性的部分，比如大家熟知的NFT和新兴艺术。未经检验的艺术家的作品在拍卖会上也能拍出数百万美元。去年，超当代艺术（指1974年后出生的艺术家的作品）在拍卖市场163亿美元的总成交额中占据7.422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了190%。艺术顾问Allan Schwartzman告诉我，现在即使是晚间拍卖专场中，也出现了不少大多数人都从未听说过的艺术家的作品，有人称其为“网络迷因艺术”（meme art）。

纽约时装学院（Fashio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艺术市场研究主席Natasha Degen说：“似乎常有这样一种现象：艺术市场繁荣的最新受益者在急剧下滑中受到的冲击最大。”其中包括20世纪60年代初的法国当代艺术和90年代苏联解体后几年间曾出现的“俄罗斯非传统艺术”，近年来，我们看到与“僵尸形式主义”艺术家也开始遭受类似的命运。

Degen说：“与艺术市场繁荣相关的那些名字——例如在拍卖会上突然拍出非凡价格的人——几乎肯定会受到衰退的影响。虽然他们也有可能反弹，因为还是有不少个人和机构对他们的持续成功抱有兴趣。”

复杂因素：

自从“僵尸形式主义”出现市场崩溃后，画廊和艺术家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这类作品几乎没有任何机构的支持。如今，画廊开始提倡“BOGO”（buy one, give one）交易，即只将那些众人追逐的作品卖给会承诺购买第二件作品、并将其捐赠给博物馆的藏家。这种新模式是否能保护年轻艺术家不被市场所淘汰？一切还有待观察。

文丨Katya Kazak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