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中告诉我们，戏剧是什么：

戏剧就是看，就是做，就是目睹所作所为的发生。

戏剧最终是一种活生生的样式——一个流动在时间、感觉、体验中的过程和事件。戏剧既是一样具体的东西，又是一种进行中的状态，不断的在现在时态中形成着。

二十世纪剧场大师格洛托夫斯基，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阿尔托同为影响当代剧场最为深远的导演和理论家。

格洛托夫斯基认为大量运用灯光、服装、化妆、布景的演出形态实际上扼杀了剧场最重要的元素:人与人的直接面对。我们的包装太厚，太华丽，把人模糊掉了，相对于他所称之于「满盈的剧场」(Rich Theatre)， 格洛托夫斯基提出"贫穷剧场"的原则，他希望我们舍弃遮盖演员躯体的装饰，试图透过身体技艺的训练来展现人的本来面目，探讨戏剧的本质。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应该思考戏剧和舞台美术之间的关系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讲，舞台美术的艺术综合性与它的戏剧本体的关系是一致的，因此与戏剧关系最紧密的就是服装和化妆。

对很多舞台服装设计师来说，我们在具体任务面前如何确定人物设计思路？如何进行具体的工作？我个人觉得还应该回到戏剧的基本点上来审视和判断。因此我们要从戏剧入手谈舞台服装设计的创作，首先应该温习基础和经典。

伟大的亚里士多德认为剧本由六个要素组成。

《老妇还乡》

2、角色

角色所塑造的完整，实际上形象是要真切的带着活生生的人的所有特点，带着人的情感和人的渴望，能在观众心目中久久的难以抹去，人们认同他们并与他们惺惺相惜，这对角色是一个非常高的要求。

如《茶馆》，是北京人艺的经典戏剧，每次重新复排演出，观众依然趋之若鹜，观众到那去是了解故事吗？故事、人物、角色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看？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思考。

3、主题

一个戏剧的主题是这个剧要传达的抽象的人文思考。因此，主题也就可以表述为一部戏的宗旨，也就是它的中心思想。

这个场景远远看上去像一个眼睛。因为俄狄浦斯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悲痛地把自己的眼睛抠瞎，并说了一句非常著名的唱词，“我终于看见了”，此情此景非常震撼。

4、 语言

一个剧本的台词绝不仅仅是编剧一个人的创作，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演员的创作。

《哈姆雷特》当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一部戏，他从中提炼出这样经典的语言，本身就带有主题性，带有非常强烈的人文思考，所以戏剧跟我们的生活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

5、音乐

间接的讲，音乐存在所有的戏剧作品中，存在于所有的声响的节拍中。这些声响即使不成调，也能交杂混响而构成一个特殊的“乐谱”——不是音乐的协奏，而是声音的交响。

所谓的景观，指的是我们今天的舞台美术。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舞台美术的技术手段已经突飞猛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对戏剧的整体的提升和烘托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一直以来，西方人把电影叫做移动的画面艺术，那我们也可以把戏剧称为流动的雕塑艺术。

《阿依达》

主要指要想让观众和演员达成共识就必须有一套俗成的共识做基础，形成观看语境。

刚才提到《戏剧》的作者罗伯特·科恩，他在这六个要素当中，又提出了第七点，程式。在戏剧中有很多假定性的东西，这些都属于程式。

《奥赛罗》

虽然从绝对的意义上说，戏剧的要素只有两个：

但能够将观众和演集合到一起的是剧本。剧本是文学的一种，也称戏剧文学。

《罗密欧与朱丽叶》

1、可信并引人入胜 

可信性对观众而言，就是第一幕发生的事件应该使第二幕的事件合情合理。引人入胜主要是好奇、悬念。戏剧引起我们想知道下一步将发生什么的特质。

2、可演性和流畅性 

这里主要指语言和戏剧结构。

现实中确实有剧本写成之后，到今天依然没有演出，没有演出的只能叫戏剧文学，不能叫剧本。

3、人物塑造的生动 

戏如人生，剧中人物的捕捉具有深刻性、复杂性和独特的行为方式等。人物塑造具有深度的要求，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意图、表达方式和动机。

现在很多戏剧中塑造的人物相对单一，符号化、标识化、标语化，比比皆是。好人从来都没坏过、坏人就没好过等等，完全是一个僵硬的形象。人是复杂的，且是有变化的，他是发展着的人，不是一个静止不动的人。

《烈日灼身》中的老头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他残害过他人，但又对家人有着真情的爱。这是个复杂的角色，因此他内心有很多思想情感的搏斗。

4、严肃性和相关性 

主要指戏剧反映人类的精神、道德和心智生活中，具有严肃的、持久的意义。最伟大的戏剧作品总是和人类的困境息息相关。比如衰老、不和谐、爱情、安全感、失落等等。相关性主要指戏剧作品要涉及和关注目前的问题。它既可能是此时此刻发生的问题，也可能是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

5、洗练与强烈 

戏剧的强烈感体现在很多形式上。它可以是严峻的、腐蚀性的、爆炸性的，也可以是明目张胆形体上的，可以是毫无掩饰的平静。它也可以是沉思的、柔和的、喜剧性的。但是强烈感一旦发生，无论是在何种状态，何种情境，它都会向观众传达一种难以磨灭的感受。

歌剧《霸王别姬》

第一幕，韩信跟刘邦是战友，他们共同推翻秦王朝，打下了革命江山，随后产生一些关于今后战略的分歧。第二幕，一开始就是垓下之战，霸王别姬决绝的场面，韩信是围困在垓下的汉军首领。这个剧在我们所认为的传统故事情节中，做了人物身份的改变。剧中还把人性的东西添加在新增的人物——虞姬的妹妹身上，她叫虞淑，同时虞淑与韩信是恋人的关系。家国情仇全都集中在这部剧中，使得整部剧变得更加强烈、洗练，提炼出的主题更加深刻。

6、赞美

不管任何一个剧作如何描写、分析或者批评，但好的剧作总会让人感受到作者在赞美生活。因为，戏剧从根本上讲是一种对生活的背定。最真实动人的作品，总是诞生于个人对生活充满激情的想象。而且，执著的表达着生命的奋斗与光辉。

话剧《我在天堂等你》

话剧《我在天堂等你》，在红色题材的戏剧中非常有特点。结尾的部分，站在楼梯上的人都是我们逝去的先烈，他们在天堂诘问今天的年轻人，革命意志、奋斗目标、传统文化，是否还在坚持。这形成了一种整体上对未来的肯定，对我们生活的一种肯定，对信念以及对灵魂的一种肯定。

舞台服装泛指所有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服装。然而，由于今天人们对舞台的概念已经有很大的拓展，例如空间、室内外以及其他公共场所。因此，叫戏剧人物服装似乎更准确一些。

1、舞台服装设计的创作依据是剧本

这本是个常识问题，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却被常常忽视。特别是一些单个的舞蹈节目，或者已经演出过的剧目重演时，服装设计往往也会忽略剧本的作用。

舞台服装设计师在实际的工作中非常重要的是与导演其他创作者沟通，而沟通的基础就是剧本。因此，服装设计师对所需要的文学、音乐、舞台美术等其他行当都要有所了解。当然，导演的个人风格和剧目的特殊内容也是需要考虑的重要方面。

2、舞台服装设计需要将文字转换为人物形象

归根到底设计师为戏剧人物进行角色的装扮，这就是最重要的任务。而将剧本文字转化为人物形象的具体形式，就是服装效果图。他是设计师与戏剧创作部门重要的形象沟通方式，也是设计师对人物戏剧的独特表达方式。

3、舞台服装设计需要有较强的实践能力

舞台服装设计的效果图只是设计内容的初步阶段。因为，服装设计的全过程是伴随着戏剧生产的全过程而存在的。特别是制作工艺和材料质感的设计处理，都是设计的有机组成部分。

光画图而不重视制作和演出是不完整的。特别是对于一些服装要求特殊的戏剧，比如舞剧、音乐剧、杂技剧等等，服装与演员和角色的关系十分密切，材料和表演，廓形和动作都是设计重要的组成部分。

音乐剧《蝶》

2、符合生活逻辑的艺术真实性

它不是生活的照搬，而是艺术真实，两者之间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我们往往在戏剧中看到非常虚假的生活逻辑，在生活中反倒能见到那些非常真实的艺术逻辑。

3、独特而准确的形象表达

戏剧服装既依赖剧本的规定，又受剧本风格的限制，角色和角色之间的关系、演员形体条件等都对服装设计有着很大的影响。但这些常规的条件从来不妨碍服装设计独特的发挥。

恰恰相反，艺术的魅力就是设计者独特的、个性的表达，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称得上创作。

我曾为德国多特蒙德芭蕾舞团设计过一部舞剧《红楼梦》，这部戏虽有着传统的剧情，但又是一个非常具有现代特征的戏剧。

这部剧的创作过程让我感触很深，第一，95%的服装都是舞团自己做的，而团里的制作工人只有8个人，这工作效率让我震惊。第二是他的创作方式，例如音乐并不是为这个戏创作的，而是对英国当代著名作曲家迈克尔尼曼的音乐进行衔接改编。整部剧就像是一个小联合国制作，舞团一共有25个国家的演员和制作人员。谢幕时，我坐在观众席中，周围观众的掌声，使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设计师被认可的快乐和享受。

4、准确的判断和适度的关系

这个戏是一个百老汇式的音乐剧，因为百老汇对商业性有要求，限制专业演员不能超过30人，但这个戏跨度100年，既表现中国，又要表现美国，所以这30个演员既要完成服装换装，又有化妆的变化，时间紧缺，简直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我们想尽办法，最终完成了这项跨度百年的音乐剧作品。

5、谈谈度和极致

要能够做到合适的度，需要判断，而判断需要你的文学素养；需要能力，而能力需要你的勤学巧练；需要视野，而视野需要你广博的涉猎。

在某种意义上讲，极致的提法我认为是荒谬的，因为优美与丑恶、强烈与宁静、高昂与低谷、热烈与冷酷等等，其实都是关系。我们对戏剧，特别是人物设计，实际上我们就在设计人物关系，所以我觉得形象应该是它应有的样子。

当我们在做一些特殊的项目，比如旅游演出等，需要夸张、张扬，我们不能简单地曲解变形是夸张，也不能无故变形，一定要有依据。

合适，才是艺术的核。

象征性指借助于某一具体事物的外在特征，寄寓艺术家某种深邃的思想，或表达某种富有特殊意义的事理的艺术手法。象征的本体意义和象征意义之间本没有必然的联系，但通过艺术家对本体事物特征的突出描绘，会使艺术欣赏者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从而领悟到艺术家所要表达的含义。

所以我认为舞台美术的象征性与艺术的象征性没有区别。只是，舞台美术的象征性与表演内容、情境直接相关。同时与其他的艺术门类不同，舞台美术的象征具有戏剧的时间性和空间的特性。

早期人艺的话剧《屠夫》，这个德国话剧的名字本身就具有象征的意味。写的是商店老板跟他的两个儿子的故事，老板是卖肉的屠夫，身上的血其实是屠宰的肉的血，但是在这个戏中它具有另外的象征意义。大儿子参加了游击队，小儿子参加了纳粹，在一个家庭中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因此这里的红色具有非常强的象征性。

《红高粱》中这种祭奠不是死亡应该是重生，在这一瞬间纸钱跟灯光的变化都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

希望大家思考以下问题：“拟人化”处理手法的运用、我们是如何让观众“懂”并且认同、视觉语言和“演员”的行为、这种拟人化和象征性的关系。

关于象征性，还有音乐剧《战马》。我曾在剧场里看到《战马》中偶的设计，它使偶跟人之间假定性几乎发挥到了极致。这部戏引发了观众在人的操作、人与偶之间的观演关系上的思考，接着是谁设计？是服装设计吗？是导演？舞美设计是什么？他带给我们很多想法，他整个的舞台，用的整个设备都让我们思考真正好的戏剧是什么？是展示科技，展示财力，还是展示某种概念？

《战马》是根据一部小说拍成的电影，又从电影改编成音乐剧。为什么那么多学校都去学他的技术？是因为马做得很精致吗？还是说他做的特别有特点？我觉得这些都是我们设计师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一，有兴趣

喜欢服装设计的人都应该是艺术家，不要把自己当成衣服匠。一个人如果喜欢艺术，而且这兴趣还能维持你的生存，一不留神还能出名获奖，世界上这样的好事不多。因此服装设计师应该关注其他的艺术形式，绘画、音乐、文学、诗歌、电影和一切专业以外的艺术形式。

第二，有梦幻

对服装设计师来说，每个剧目的创作都是一场梦。当然，创作的过程不全是美梦，也有噩梦。这个梦指的是戏剧故事带给我们的创作动机，在你熟悉了和了解创作过程中的情绪波动，等等。了解剧本，了解别人的生活，了解他们的生活背景，甚至去体验他们的悲欢离合。所有这一切都让你在一种别人无法体验的梦中游历，这是一种别样的情感痕迹与生活体验。

第三，有功名

艺术追求从来都伴随着功名的追求。功名利禄本身不但无过，而且应该鼓励。问题是获取功名的方式和渠道，是以自己的努力与创造获得而非其他。

艺术创作本身就是一种对未知的探求。每一部戏其实都是一个新的挑战，对舞台服装设计来说，每一次创作其实都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千万不要把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专业做成行活。就是对经典剧目的再一次创作学习，也都具有新的角度，新的解读。这是不是创新？

现在有些作品大谈创新，但在我看来莫名奇妙。他们所说的创新就是自己的创作与别人不一样，我认为这不是创新。它怎么能是一种创新，这是对创新的误读。

艺术创作，特别是舞台服装设计的创作，是受很多因素限制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它的创作才具有特别的意义。很多时候舞台服装的设计制作是不被人们关注的，特别是在戏剧当中，如果你参与了一部戏的创作十分成功，这部戏演得十分成功，但是观众都没有注意到服装的存在，请不要太在意。

因为从服装专业的意义上，这是你最好的设计。戏剧大师戈登克雷曾说过一句话：当观众走出剧场的时候，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那里边的人物让他久久难以忘怀，这是舞台美术最大的成功。当然舞台服装设计在表演中，特别是舞蹈舞剧中常常被关注，这一方面说明了设计师的功力，也从戏剧类型的特点上给了我们最直接的呈现。

舞蹈和舞剧服装设计的象征性和它的高度抽象审美特点，使人物设计在戏剧呈现上更加突出，因此，舞蹈舞剧的服装设计更加具有挑战性和创新难度。

因为舞蹈和舞剧说到底依然是戏剧的一种特殊形态，而文学则是我们沟通生活和艺术的桥梁。艺术创作永远是对生活深刻的思考的结果，无论他表达的是别人或者是虚幻的故事。

我今天跟大家的交流就是这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