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新剧本》杂志 2022.5）

【按：《新剧本》杂志沈云飞先生去年底约稿，二月交稿，因疫情延后收到出版的杂志。而相关的话题依然持续，不过几个月也已经有了许多新变化，如“元宇宙”概念就与之自然承接延伸，此也成对思考过程和探索足迹的回望。“从舞台空间到戏剧场域”是在笔者在2021年11月底在CISD第八届国际舞美大师论坛——"戏剧艺术的奇变"的大会发言中，关于戏剧生态与沉浸的发言提出的观点加以整理。感谢剧本杂志专门设立舞美专题，当时原稿有些内容因篇幅所限删减，但笔者认为是有用信息，特附此留痕。

  “接到《新剧本》杂志稿约，要求以“文旅融合”大背景下的舞美设计与技术应用如何发挥最大功能为主题展开探讨。以剧本为主体内容的专业杂志关注舞美问题，体现了从“一度创作”开始对这一领域的关切。作为舞台设计工作者更加直接感受到当今戏剧的生态环境和条件变化，戏剧发展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新空间，创作设计的基点从舞台空间到戏剧场域……”】

从舞台空间到戏剧场域

——文旅融合背景下戏剧和舞美创作新语境

文：韩生

   当今戏剧的发展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语境。从“一度创作”就开始关切舞台美术，空间的选择和塑造作为起点和路径，这是近年来戏剧和演出艺术创作的普遍状况。在从事舞台设计创作工作中的切身体会，就是更加直接感受到当今的戏剧艺术生态环境和条件的变化，

   边界模糊、行业融合是包括了当今戏剧和舞台美术的几乎所有领域的共同特征。比如“公园”的概念，我们习惯地会想到城市中的园林和休闲场所，而新出现的“长征”、“长城”、“大运河”等“国家文化公园”则是包括了环境配套、研究发掘、保护传承、主题展示、旅游服务、数字再现、教育培训等功能要素的综合性整体，既是民族文化的载体，也是国家形象的展现，这与包括戏剧和文旅演艺等所面临的课题和要求高度一致。

   从创作角度来看，戏剧这种群体参与的共时性的艺术形式会随着时代发展和技术进步而不断变化其形态，但是作为人类精神生活内在需求的艺术规律则是永恒不变。这是我们从事戏剧和舞台艺术创作能够从容面对时代的变化的内心定力。

由社会生活方式的深刻转型带来的戏剧生态和形态的整体变化，给今天的剧作家、导演、设计、表演者以及观众带来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戏剧经验和体验，体现在宏观和微观两个维度的全面而深刻变化。

   从宏观维度来看，戏剧舞台空间的创作和辐射的领域大大拓展。数字科技、网络运维、文化产业、演艺装备和服务业的活跃和发展孵化了新的演出空间形态，突破了镜框式剧场的演出形态，延展出新的参与方式。以戏剧为原点的纵向延伸是环境戏剧、沉浸戏剧等新兴的戏剧样态，横向延伸则是文旅演艺、咖啡剧场、新媒体餐饮、密室逃脱、剧本杀、网络游戏等戏剧新空间的出现。如此众多的戏剧形式的发展变化，促使戏剧创作内容和资源逐步流向更加广阔的演出领域，创造出完全不同的演出模式。

   从微观的维度来看，戏剧的内核进入到数字媒体技术带来的艺术新形态，数字媒体技术的普及化带来创作制作成本降低，新媒体语汇已经成为一种常用的基本语汇。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混合现实（MR）等虚拟现实技术的成熟带来了逼真的体验感；5G技术的运用使得同步实时传输成为现实，为跨空间和地域可实时交互的网络戏剧带来了可能；数以亿计玩家参与的网络游戏，正在出现从娱乐休闲向艺术体验的质的变化。现实与虚拟交织的戏剧空间对舞美创作提出了新的要求。通过对这两个维度的观察可以看到，戏剧内容资源随着文化消费的升级已经成为核心吸引力，同时也形成了戏剧艺术新疆域、新维度、新形态。

   戏剧和旅游是需要更紧密对接的直接关联行业，这是演出业和旅游业发展的双向需求。

   改革开放后迅猛发展的当代文旅演艺与旅游业同步，中国旅游业经过40年发展，经历了1980年代的初创阶段、1990年代的产业化阶段，2000年的市场深化阶段，2010年后进入国家战略阶段。旅游业包括了吃、住、行、游、购、娱等综合要素，涵盖了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和生活的方方面面。跨界融合、全域旅游，使旅游成为常态化生活方式。与旅游融合的戏剧等演出就更加体现出与社会生活体验的一体化形态。从20世纪九十年代的华侨城“锦绣中华”“世界之窗”到新世纪以来的“印象”“山水”系列实景演出，到后来的“又见”“千古情”“只有”系列等实景演出。文旅融合实际上已经成为当今戏剧和舞美创作新语境。实景影画《1212》、浸没式戏剧《今夜无眠》《只有爱·戏剧幻城》等作品与旅游息息相关，在作品内涵上也具有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这也是戏剧的原始本真和规律的再次回归。

   文化旅游多年发展，游客观众对演出艺术内容有了更高的要求。，旅游演艺也已经同时成为当今观众参与和接受戏剧的重要方式。旅游歌舞剧《彩云南现》是我在1995年参加创作的第一个文旅项演艺目，由云南旅游管理部门和企业组建的旅游艺术团演出。依托云南得天独厚的文化和地理优势资源，专门面向旅游者的演出受到热烈欢迎。五年后，我再到云南看到舞台上的布景已经破损，艺术团领导说：实在没有办法，天天满场，停不下来无法修整舞台。从中可以看到演艺项目的需求程度，已经成为旅游业的重要元素并带来品质的提升，也因此带来游客观众审美要求的提高。以前的旅游项目投资方对舞美方面多强调声光电等视觉效果，同时要求内容方面不要太深刻，要让游客容易理解和放松。而现在的投资方则强调要求有高质量的内容，特别是对剧本的高度和深度等内涵方面的更高要求。

   网络游戏及其衍生的线下剧场也因戏剧元素和形态的引入而产生特殊魅力。如国产游戏《原神》在2021年获得有游戏界奥斯卡之称的TGA年度游戏大奖，游戏中的舞蹈、音乐和场景设计超越了一般性的竞技和娱乐体验。高水平的文学、美术、音乐、表演、舞蹈、动画、造型等给予了游戏作品专业的支撑，让这款游戏有了不一样的文化内涵。比如2022年初推出新的角色采用了中国京剧元素，青年京剧演员杨杨担任游戏角色“云堇”的造型、演唱和动作原型，使得这一角色以专业的表演、程派京剧唱段和感人的悲剧故事提升了游戏的艺术质感和人文情怀。

   我在2018年担任总体策划的桂林非物质文化遗产体验馆以“品味生活·充盈精神·寄情山水”为主题，包含了艺术和生活、艺术和人、艺术和自然之间的整体生态关系。其中的“戏剧体验馆”用桂剧、彩调、文场专业演员的沉浸表演。以活态的传承理念使这些传统艺术遗产获得新的呈现形态，成为了桂林“城市客厅”。

   沉浸文献史诗剧场《沂蒙四季》将演艺作品作为标识，从沂蒙山村的肌理出发，把沂蒙精神作为核心，精心演绎红嫂故事，凸显人文形态、融入生态文明的理念，打造了这一具有引领性、示范性和可持续性的文旅融合项目，带动促进山村整体发展，为当地乡村振兴实践提供了新的范例。

   技术与形式的变化是艺术随着生产力发展和技术进步过程的最活跃的影响因子，而内容与精神则是艺术体现人类的内在需求的永恒规律。未来的戏剧更加呈现出生活形态与艺术形态的合一，戏剧，体现为魅力的生活。于是，戏剧的形式与内容，手段与目的，历史与当下，虚拟与现实等呈现了高度合一。从社会建设意义的角度，这既是文化，也是民生。

   文旅融合的发展，将会为戏剧创作提供更为广阔的平台空间和艺术语境。“场域设计”成为了当今舞美创作和思考的新维度和新坐标。

*韩生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国家社科重大项目《中国话剧接受史》（18ZDA260）子项目《中国话剧舞台美术接受史》阶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