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乌托邦的版本是，这个线上团体的数千名成员投票决定将雕塑捐赠给纽约州水牛城的一家博物馆，这家博物馆将其放在一个公共公园中展出。而如果是“反乌托邦”的版本，则有可能是成员们决定摧毁这座实体雕塑，将其变成NFT，并出售新数字资产的部分份额——在这里，实体作品已经化为尘土，有关它的记忆只存在于线上。

以上提到的这些情况理论上来说都可能发生，因为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s，简称DAO）如今愈发在加密货币领域中获得青睐，甚至已经有几个DAO以“艺术民主化”的名义挖走了高知名度的NFT。

拥护者们认为，DAO让普通人也有机会产生空前的影响力，因为决策是在区块链上由集体做出的。但是，在以精英主义、不透明和不合逻辑为标签的艺术品市场中，DAO这种形式真的能站住脚吗？它会成为一柄双刃剑吗？

我们采访了多位加密货币领域和艺术界的专家，希望为DAO和艺术行业一些最受关注的问题寻找答案。

01

首先

到底什么是DAO

最简单的说法是，DAO是一种将一群人（和他们手中的加密货币）聚集在一起购买东西或资助项目的方式。你可以把DAO想象成风投公司或任何类型的企业，但它们存在于区块链上，所有的规则和合同都是用代码写的，而不是在纸上写出来的。

尽管最早的DAO（名为The DAO）有些开局不利，在2016年曾遭受黑客攻击，但在关闭之前也汇集到了价值约合1.5亿美元的加密货币。不过这个数字与去年底开始流入DAO的资金量（包括来自Andreessen Horowitz等顶级风投公司的资金）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根据数据分析网站DeepDAO的数据，如今DAO拥有约107亿美元的加密货币资产，总共参与人数约有160万名。

02

如何加入一个DAO

要成为一个DAO的成员，你必须购买它的治理代币（governance token）。通常情况下，你持有的代币越多，在投资决策方面的话语权就越大。

在一些观察家看来，加入DAO与购买股票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受监管程度要低得多。如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研究员Nicholas Weaver所说：“就我的理解而言，DAO的底层逻辑是创建一个个围绕基本大股东投票的股份公司，但它们不需要做现实世界股份公司所需的那些文书工作。”

03

DAO参与过哪些竞拍

在一周内筹集了超过4000万美元的加密货币后，ConstitutionDAO于去年11月在苏富比参与竞拍了一份罕见的美国宪法副本，不过这个组织最终输给了对冲基金大亨肯·格里芬（Ken Griffin），因为后者知道对手筹集了多少资金，所以以微弱优势成功拿下了拍品——他最终支付了4320万美元，比拍前估价高出一倍多，创下了同品类拍品的记录。

此外，在同月的佳士得拍卖会上，SpiceDAO竞得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拍品：上世纪70年代，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Alejandro Jodorowsky）曾筹划将科幻小说《沙丘》改编成电影，SpiceDAO竞拍的就是当时的一本分镜记录。为此件拍品，SpiceDAO支付了超估价近100倍的高价。竞得拍品后，SpiceDAO曾讨论过烧掉这本书并将其每一页制作成NFT在线上销售（不过已经有了免费可获取的数字版本）。它们还想改编成电影，不过似乎没有意识到拥有NFT并不等同于拥有这个拍品在现实世界的版权所有权。

由Andreessen Horowitz支持的PleasrDAO则致力于购买“有文化意义的东西”，也购买过一些著名物品，包括美国传奇说唱团体Wu-Tang Clan的专辑《少林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Shaolin）的唯一拷贝。在将这个价值400万美元的拷贝锁入纽约某处的保险库后，PleasrDAO创建了一个NFT，以象征其所有权。它还投资了meme资产：收购了400万美元的柴犬币（Shiba Inu/SHIB），并继续将其分化为小狗币（DogToken/DOG）在二级市场中出售。

这些动作引起了监管者的关注，一位支持加密货币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委员警告说，这种行为实际上类似于发行非法证券。所以，这类资产在未来究竟会被会如何看待，还有待观察。

04

DAO尝试过购买艺术品吗

当然有。新成立的ratDAO的目标就是“大规模购买蓝筹艺术品”，其创始人Shan Xu刚从休斯顿大学毕业，拥有经济学学位（但没有艺术背景）。目前，ratDAO已经购买了一件作品：班克斯的版画《低俗小说》（2004），购自Hexagon画廊，价格为99500美元（从操作层面而言，是一家实体有限责任公司代表ratDAO完成了购买行为）。

Shan Xu说：“我们只是一群买了班克斯作品的互联网人。”ratDAO目前有758名成员，Shan Xu想在纽约成立一个画廊，用来展示他们收购的艺术品，而不会销毁实体版本，画廊将作为成员专用的会所。

“我们希望进入更高阶的艺术领域，比如巴斯奎亚或莫奈，”Shan Xu说，“我们也将会是第一个拥有这些作品代币化版本的DAO。”

05

DAO的投资者群体

会对艺术品感兴趣吗

目前，DAO似乎更专注于NFT，而非实体艺术品。归根结底，DAO是为了提升它们创造的治理代币的价值，因而它们并不是那么需要实物艺术品来完成这个目标。

甚至有时候实物艺术品还会成为一个麻烦：有运输、投保、存储的许多花销，还要想办法把它数字化，这样才可以和大家分享。

从本质上来说，DAO试图为NFT市场带来流动性。因为这些团体，微小的个人能有更强的购买力，而一个DAO收集的NFT走势越好，就会有更多人对其治理代币产生兴趣。所以DAO需要努力提供在线上线下两个世界中最好的东西——要具有独一无二的数字资产独特性，才会使得它们的治理代币更容易被盘活，被更多人用来交易。

06

在购买艺术品方面

DAO要面临哪些法律障碍

当面对艺术市场时，DAO这种形式很容易遇到挑战。首要问题是：DAO的背后到底有谁？虽然在区块链领域中，DAO被认为透明度更高，因为所有的投票和交易都在链上进行，但他们的成员身份往往不公开。

对艺术行业来说，这就是一个大问题：艺术经销商们很难轻易接受来源不清楚、但体量能达到数百万美元的加密货币，而拍卖行也需要对潜在买家进行更严格的背调。所以在ConstitutionDAO拥有竞拍美国宪法的“合理身份”之前，它们在特拉华州成立了一家有限责任公司。而SpiceDAO购买《沙丘》更是大费周章——先由其联合创始人Soban Saqib出面参与竞拍（这个过程是他在自己科罗拉多的家中进行的），而后SpiceDAO再从他的手中买下了这本书。

“卖方会担心触犯反洗钱规则，”Patterson Belknap Webb & Tyler律师事务所的Anne-Laure Alléhaut说，她提到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管制处有一份列举了被制裁国家和被封锁人员的名单，“吸引更多竞标者并没有错，但这件事本身有风险。DAO在某些司法管辖区确实可以被当作有限责任公司，但真正重要的是它们资金的来源。”除此之外，中介机构还对卖方有信托责任，所以可能不想冒险，“考虑到法律有不确定性，很难说允许DAO竞拍艺术品能否完全保障卖方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关于DAO的监管仍然不明确。在2016年黑客攻击The DAO致使其关闭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发布了一份调查报告，将The DAO的代币定性为证券。

07

画廊愿意卖作品给DAO吗

博物馆愿意接受DAO的捐赠吗

目前，大多数画廊和博物馆仍对DAO持怀疑态度。在我们就此事联系的十几家机构中，大多数都拒绝置评。佩斯画廊是其中唯一一家拥有自己NFT平台的大型画廊，也是业界为数不多已全面接受加密技术的画廊，他们的线上销售总监Christiana Ine Kimba Boyle表示：“我们钦佩DAO的影响力，也很看重它们所代表的东西。”她也透露佩斯一直在与一些DAO进行讨论。“在艺术界，合力做事并不新鲜。几十年来已经有不少藏家合力购买艺术品的案例，尤其是那些高价艺术品。”

但她的观点并不被所有人认同。洛杉矶Nicodim画廊的全球总监Ben Lee Ritchie Handler就对DAO逐利的本质目标表示反感，并担心作品卖给DAO以后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他说：“作为一家画廊，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将艺术家的心血安排到尽可能好的环境中，不管是交给机构、公共收藏或是个人藏家的家中。所以，我们更希望买方理解和尊重艺术的价值，而不是只靠价格来吸引眼球。”

因而，当得知SpiceDAO考虑将《沙丘》的实体版本销毁时，Handler感到非常震惊。对他来说，SpiceDAO的这个想法是不珍视艺术的表现，完全在“服务于资本主义”。

文丨Amy Cas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