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根据卡夫卡同名中篇小说改编的超现实主义舞剧《变形记》，由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团长爱德华·沃森在林伯里演播室剧院首次演出，同时近年来他的最后一出挑梁舞剧《但丁计划》被誉为不容错过的视觉史诗，也值得关注。

爱德华·沃森

2021年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推出的《但丁计划》，以三幕芭蕾舞剧的形式呈现，使用但丁史诗的三部曲标题——《地狱：朝圣者》、《炼狱：爱》和《天堂：诗篇》。

舞剧《但丁计划》剧照  摄影：Cheryl Mann

对这出戏的主演爱德华·沃森来说，扮演但丁引发出一场深刻的情感之旅。但丁成为他舞蹈生涯中最后一个角色全属巧合，"但是一种非常快乐的巧合。”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以首席身份亮相，将面对一个全新的未来，犹如但丁开始流亡创作《神曲》。

该剧的舞美设计是英国著名视觉艺术家塔西塔·迪恩，他将第一幕《地狱：朝圣者》巧妙地描绘成一个黑暗、冰冻的世界。舞台由一个大的黑色圆圈雕刻而成，高耸的12米长的黑板下是水波纹投影；舞台上方，一面高高倾斜的圆形镜子若隐若现，照出下方世界真实又扭曲的样子。倒置的山峰指向演员，他们穿着晕染着白边的黑色紧身连衣裤，一切舞美意象都在打造令人窒息的气氛。

舞剧《但丁计划》剧照  摄影：谢丽尔·曼恩

由沃森扮演的但丁与精神导师维吉尔一起穿越黑暗、冰冻的世界。尽管两人经常出现在舞台上，但他们大多时候站在舞台的边缘，只在某些时刻以生动、从容、优雅的编舞来表达。

皇家芭蕾舞团的群舞舞者们以非常出色的肢体语言推动了叙事。高度技术性的动作与凹背和躯干的丑陋时刻形成鲜明对比，展示了从色欲到暴饮暴食的众多罪恶。

舞剧《但丁计划》剧照

第二幕《炼狱：爱》被赋予了更多的情感力量。当但丁在他的朝圣之旅中转变时，他也同样如此——展示了他著名的技术和魅力。在之前的作品黑暗和扭曲的地方，通过莎拉兰姆对但丁失去的爱人比阿特丽斯的迷人描绘引入了一种更轻松的色调。

在第三幕《天堂：诗篇》中，各种视觉意象达到完美地融合。设计师打造了一个彩色的同心球场景，投影在舞台上方的屏幕上，象征着但丁通过太阳系升天。演员在蓝色和橙色的光影中在上方翩翩起舞，灯光设计露西·卡特的灯光与表演相映成趣，整个舞台沐浴在天堂般的、超凡脱俗的色彩中。作曲家托马斯·阿德斯 的配乐优雅，与人物一起飞升到顶点。宏伟的结局让人想起但丁的一句名言：“哦，人性！你生来就是为了飞！”

爱德华·沃森排练中

舞剧《但丁计划》是一部视觉史诗：一部令人惊叹的、充满情感的作品，反映了我们从痛苦走向希望的集体渴望。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艺术总监曾评价道：沃森的艺术敏感性和非凡的身体素质，使他成为了同时代里最杰出的舞者之一。不仅如此，他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历史上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为男性舞者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他超强的艺术表现力、多变的技术与能力和开放合作的精神为这个时代的芭蕾舞带来了启发。

舞剧《变形记》是由南非著名编舞家阿瑟·皮塔根据弗兰兹·卡夫卡的同名小说改编，2019年由爱德华·沃森担任主演，在伦敦皇家歌剧院演出。2013年，舞剧《变形记》获得了南岸天空艺术奖，爱德华·沃森的角色获得了奥利弗舞蹈杰出成就奖。

由爱德华·沃森扮演的男主角赤裸上身，涂满酱黑色的颜料，扭曲到极致的形体在光影下展现出甲虫的多变仪态。该剧的导演是具有葡萄牙血统的阿瑟·皮塔 ，他希望通过肢体动作而并非服装变化来展示人物的转变。当格雷戈的生活变成一场黑暗的、超现实主义的梦魇时，弗兰克·穆恩的作曲与西蒙·道的舞台设计让整个舞剧变得阴险、幽闭、恐怖。

舞剧《变形记》宣传海报

一天早晨，格雷戈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原作最荒诞或者最有冲击力的地方恰恰在于描述上的平静和正常：男主对自己变成了甲虫一事毫无反应，满脑子想的却是：天哪，不想上班；可是还得爬起来啊，老板一点都不信请假理由；这工作太烂了，想跑路；可是没办法啊，还是得起床；先起床再说……这种对自身极端突变情况的毫不在意，与他努力适应虫子身体的细节描绘对比构成了刺眼的冲击，原作中社会讽刺的意义便在于此。

卡夫卡是现当代戏剧演出上深受戏剧家们青睐的文学作家，他笔下那种怪诞的文风在《变形记》中得到了极致的体现。因而《变形记》作为其代表作，曾多次被搬上舞台。在许多排演版本中，舞剧改编是不太常见的一种表现形式。舞剧弱化了小说中社会讽刺的一面，更多着重于格雷戈自身的情感以及他与家庭的关系，于是无助和惶恐成为了变成甲虫后主要的情绪。这种情绪上的强烈，与原作已经是两个不同方向。

舞剧《变形记》剧照 爱德华·沃森饰格雷戈

整部舞剧都展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发病之后如何被“非人化”，如何被家人逐渐厌弃。在变成虫之前增加了格雷戈日复一日生活的描绘，在循环的音乐中刻画出格雷戈抑郁的心理状态和害羞、内向的性格，并且暗示他与父母交流甚少，只有妹妹才会拉着他给他跳舞，社畜生活的描绘更多变成了他发病的诱因。

小说里老妈子用扫帚拨开男主身体这一细节在舞剧中被放大，变成每次打扫房间时的固定动作，也很容易让人想到电影中精神病院对病人的对待。甚至格雷戈的动作特征，也可以在教科书上找到“木僵状态”（指在没有意识障碍的情况下出现的言语、动作和行为的抑制）这一典型的对应。

舞剧《变形记》剧照 导演阿瑟·皮塔

剧中用黑色糖浆沾满身体来指代格雷戈逐渐丢失人的特质，既能直观地展现“非人”的进程，也让观众完全理解了家人对此感到“恶心”的反应。舞台被划分成两个空间：格雷戈的房间逐渐沾满痕迹，甚至开始倾斜颠覆，而客厅则被努力维护得洁白干净。格雷戈忍不住爬出房间时会将黑色的痕迹沾上“正常”的地方，而家人则拼命将这些痕迹擦去。

音乐上对此也有明确的划分，未变成虫时，房间内外的音乐已经暗示了不同，而这两种音乐在后期越发交织在一起，暗示不正常的生活已经侵袭了正常的表象。再加上“正常生活”时每日一杯伏特加、提早离开饭桌的提示，母亲每天放下的苹果后来变成父亲攻击男主的工具，故意让其他人使用很多观众听不懂的语言加深格雷戈无助的情绪，这些细节让整部舞剧更加触动人心。

舞剧《变形记》剧照  舞美设计西蒙·道

沃森饰演的虫子展现了对身体极其高超的技巧和控制，再加上他悲哀而无辜的眼神，有时会让人想起照片里卡夫卡本人的眼睛，让观众在没有文字心理描写的限制下，依旧会对他倾注和原作一样、甚至更多的同情。

舞剧《变形记》的改编相比原作，似乎是聚焦在了一个更具体的群体身上，也更加着重男主本人的心理渊源而弱化了社会结构对人的吞噬。但无论是原作还是舞剧，都以荒诞影射残酷的现实。

沃森拥有两张脸，其一是他自己命名的“心理角色”：沃森绝对是表现矛盾交织的灵魂的最佳人选，《变形记》中手臂缠绕、眼神蛊惑的格雷戈尔·萨姆沙、《魂断梅耶林》中倍受折磨的鲁道夫王储、《冬天的故事》中内心充满罪恶感的莱昂特斯，这些都是他在大洋彼岸非常流行的舞剧中的角色；其二是他表现抽象人物动作的超能力，比如韦恩·麦克格雷格的现代芭蕾作品《共生者》和《在下面》。

正式退役后，沃森也并不会彻底告别舞蹈圈——他将以教师的身份继续出现在舞团中，为更多年轻的舞者传授自己的知识和经验。

舞剧《四种气质》剧照

舞剧《珠宝》剧照

舞剧《梅耶林》剧照

舞剧《在下面》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