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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自我对话,卞少之在新展中的“变与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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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2-04-06
提 起南京,人们往往认可其丰厚的文化和传统艺术积淀,而走入当代,这座城市中的绘画创作者也呈现出一些颇具特色的创作面貌,卞少之便是其中一位。
卞少之出生于书画之家,自幼便被父母引导学习书法、临摹《芥子园画谱》和许多国画作品。但到大学时,他并未选择意料之中的国画,而是进入了油画专业,成为留苏一代徐明华教授的关门弟子。如果是此前对卞少之有所了解的观众,那么必然会熟悉他早些年的代表系列“显影”,这个用绘画形式来表现X光机下物品的系列成为了他的标志性风格。
“但我并不想被人们贴上‘那个画包包的艺术家’的标签,”对于卞少之而言,拥有一套为人熟知的创作语言是一柄双刃剑,知名度提升的同时也意味着可能固化自己,而这是卞少之极其警惕的。此后的几年间,他不断进行着新思考,而这批作品就被整合进了一场当前正在南京逸空间进行的个展“黑色的眼珠,韧性的睫毛”中,在这场展览里,我们可以寻觅到卞少之身上有关“变与不变”的诸多痕迹。
关于这场新展览,一个很有意思的感受是,如果不带入任何背景来看这批作品,你可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整体色彩明亮多变,甚至风格有些“童趣”的展览。但在与卞少之聊过之后,才会知道画中许多元素其实来源于他最真实的日常生活:“《黑眼珠,红睫毛》这件作品是我在超市里看到一条鱼的眼睛很漂亮,就想把它画下来……《灰鹦鹉与红珊瑚》里的鹦鹉和另一件《灰鹦鹉》其实是同一只鹦鹉,是我朋友养的……《葡萄与瓢虫》也是真实场景,画的就是我自己院子里的葡萄,只不过我把瓢虫的比例放大了……”相比起显影系列,我们不难发现,卞少之的视角似乎“收窄”了,更与自己相关:“更年轻的时候,我希望去找一些宏大题材来彰显自己的能力,比如关注社会性的焦虑等等,但慢慢地,我感觉那些东西与自己真正的生活有距离,于是开始逐渐转变为对自身及人内在共通情感的关注,这也成为了我近阶段的兴趣点。”于是,看得见摸得着、几乎人人生活中都见过但却容易忽视的动物、玩具等元素进入画面,“我看到那条鱼的眼睛的时候,确实感觉很受触动,它一下子把我心里想要的某些东西带出来了。”
在绘画题材发生变化的同时,卞少之也更多地去挑战自己在绘画状态中的极限。作为一个太阳上升天蝎+月亮双子,他极善于锻炼自己,因为喜欢那种从进步中体会到的快感:“用一句话概括,我就是在自我作死的路上快马加鞭(笑)。双子本身就想法、变化很多,不断在反思,再加上两个天蝎,就导致每次变化我都想做到极致,那其实特别内耗。所以我也在锻炼自己要学会适时跳出来,如果过分拘泥于每处细节,会让我看不到整体。大格局很重要。”
这个过程在展览中尺幅最大的一组作品《万化生乎身》中有很完整的体现。这两件作品创作于去年暑假期间,绘画时经常选择与音乐相伴的卞少之彼时在“带着研究性质地”听着Pink Floyd,“他们的那种大格局超越了小曲小调的感觉,这样的格局也影响到了我。比如他们的那首《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全曲就只有几句歌词不断重复,但就是那几句歌词的力量足以震撼人心。”如果凝视画面,观众能直观感受到其带来的压迫感,画面中大章鱼的每个触角勾住一个彩虹色块,看似鲜亮美好实则凶残,从笔触中也能感受到激烈的动态:“人登高望远,可以壮胸怀。画大画也是在摸索自己能达到怎样的极限,内心强烈的感情可以通过身体劳动得到释放。对于这两件作品而言,我觉得只有达到一定的尺寸,那种吃人般的压迫感才能凸显。在展厅里,我看到那样巨大的画作其实自己都有点后怕,心想那些杀伐果决的日日夜夜都是怎么过来的——但当下一个不可抑制的冲动来临时,可能更大尺寸的作品又在酝酿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无所顾忌,心绪随着画面极度动荡之后需要回归稳定,于是卞少之接着绘制了《玉竹》,这件小作品也陈列在二楼展厅之中——虽然挑战极限是与自己的一场持续角力,但他又时刻提醒自己要在绘画中保有一份理性。卞少之甚至觉得,理性之于创作者比无条件的天马行空更为珍贵,“在理性基础上开出的创意之花更加高级”。
另外,二楼展厅中也有一组与《万化生乎身》形成直接对应关系的作品《宇宙在乎手》。一件是日本一间寺庙中的佛手,另一件则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的一个北齐鎏金佛手残件。两件作品虽源于佛教题材,但卞少之并没有对其进行更多符号意义上的附加,而是纯粹地将其视为绘画对象,观众走近作品便会被更丰富的细节吸引:“佛手上我加了枝条,其实也是受到突然启发——有一天,我的画室中阳光正好,佛手立在窗边,院子里的橄榄树影映在了画上,我一瞬间觉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于他而言,绘画完成的瞬间会释放出一种极微妙的信号,判断作品是否已经准确充分地传达了内心所想也需要时间,“日久见人心”的道理同样适用于他与绘画之间的关系。“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一句来源于《阴符经》,这句意在表达外界变化与人自身变化息息相关的哲思之语,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卞少之创作心境的最佳注脚。
在这场展览中,观众也能看到卞少之长期研习中国书画的经历所留下的印记。如同一楼展厅中引来人们频频驻足的《写生珍禽图》,卞少之保持了黄荃原作的构图,但却杂糅了多种绘画方法:“有些动物处理得几何化一些,比如下方色块像七巧板一样的乌龟,还有右边像是从《我的世界》中出来的小蜜蜂……但还有一些动物的视觉效果又与传统花鸟画中的处理方式类似。”似乎难以用某种固定的模式来概括卞少之在这类作品中的选择,适时的国画笔法交织现代性的思维再演绎,共同造就了这种形式感与传统意味并存的奇妙视觉效果。同样地,《月华图》保留了金农原作中的基本构图形式,但色彩却颠覆成冷色调;《仿白石老人写生蝴蝶笔意图》融入艺术家自己养的龟背竹,红色似给画面带来了更为蓬勃的生机。
这种综合性在《灰鹦鹉与红珊瑚》中也能窥见一斑。画中倒置的灰鹦鹉成块面状,唯独利爪通过遒劲两笔给予丰沛的力量感:“在这里就是一种写意。我并不意在描绘三维空间里的体积感,就是用枯笔写就,这两笔一出,我觉得就已经完成了——这只鹦鹉很矛盾,它形象卡通,爪子却锋利到像是能随时伤人,留下的想象空间全待观者自己进行补全。”
而展陈位置最具巧思的一件作品当属《仿明吴伯理 流水松风图 笔意》,卞少之在取原画图像基础上加入了一只比例不太和谐的八哥,它神情漠然、双目圆睁,被陈列在二楼展厅入口右边的墙上。根据视觉习惯,观众往往会在遍览二楼作品后无防备的状态下对上八哥的眼睛,心神一时间被直接触动,好像内心就要被看穿,“但它其实是臆想出的元素,是假的。不过人生中的事情不也正是这样吗?假作真时真亦假。”
就题材而言,卞少之近年来的创作正逐渐拓宽边界,但视觉效果上,对于薄和透的偏好他依然坚持。“我是个很在意质地的人,不喜欢散漫、无控制的状况。在技术层面上,我觉得自己的方式没有什么难把握的关窍,核心理念仍然是油画那种理性、有程序性的分层绘制。只是因为比较薄,所以画上去的时候需要迅速做判断,能确定才能保留,不确定就要尽快把它擦掉,不然会破坏画面整体清透的效果。这要求我必须有节奏、有规划,每层画什么大概都要去想好。”
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在采访过程中,卞少之执着于要准确传达对“细节”这个词的理解:“我确实让自己不要过分拘泥于细节,但这指的是一些细枝末节无意义的东西,而非对于绘画质感的要求,这方面我不能让自己降低要求。我始终喜欢创作经得起推敲的作品。”本次展览海报选择的是《黑眼珠,红睫毛》,这就是一件即便经多倍放大,细节依然饱满的作品。
创作这件作品时,卞少之在听古斯塔夫·马勒的交响曲,曲中极端的绝望与希望仿佛在两极间来回拉扯,而这也正是卞少之绘画时反复思考又推翻的写照,“所以在这件作品中能看到很多擦拭的痕迹,蔡国强说,‘好的画面要像战场一样,让人看到创作者战斗的过程’,我也非常感同身受,要与画面反复纠缠,有纠结、有争斗都很真实。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色彩、构图等等一切东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每个地方的处理都竭尽全力的认真,不耍小聪明、不投机取巧,画面才能打动人。”
这也与卞少之最看重的“修养”一脉相承:“我父母和周围很多看着我长大的书画家都会频繁提到这个词,他们总是说,艺术家的创作到最后就是靠修养。小时候我只听着这句话,并不能真正理解修养的重要性,随着年龄增长才能渐渐体会到一些东西。我认为,真正获取修养的方式是实践,与一个人的文凭和读书多少不完全相关,更多是关于一种理想,以及对理想如何坚持。”
从幼年习画到今天,卞少之坦言创作中获得最宝贵的东西是精神上的富足。不论风格如何发展,变化归根结底始终发乎于心,正如他相信“最好的作品一定是与自身经历、所处环境相符的作品,而不会是和你的真实境遇没有多大关系的作品。而我现在才更加意识到,在艺术上保持不去炫技真的很难。”卞少之很喜欢路易斯·布尔乔亚的那句“我只是想准确地表达,而不是震撼”,他自己也正在这条道路上步履不停地行进着。
文丨Yutong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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