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内，瑞典艺术家组合娜塔莉·杜尔伯格与汉斯·博格（Nathalie Djurberg & Hans Berg）用雕塑黏土、颜料、纤维和树脂等混合媒介，拼出了与现实世界莫名共振的“隐秘花园”，虽然晕染水彩色的花朵如此不同寻常，电光蓝色的土壤也并不存在于自然界。白立方体内部，有的装置如浮雕一般从墙面突出，与视线平齐；有的雕塑伫立于地面或底座，半身高度的花枝实为静止，却左右交错，仿佛随风舞动。

今年初，杜尔伯格和博格在上海Prada荣宅的展览“牛皮纸包裹的月亮”刚落下帷幕，如今这一艺术组合在里森画廊上海空间又开幕了新展“驻足”（A Stream Stood Still）。他们在2021年为该展特意全新创作的14件雕塑，让空白画布般的房间瞬间充盈着想象力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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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宅新展：“勇敢地开始欣赏，怀着脆弱的心离开”

杜尔伯格和博格一直对人类情感转瞬即逝的本质感兴趣，而花卉也用于象征爱、喜悦、欲望、悲伤和脆弱等人类情绪，因此这一主题在两人的实践中反复出现。他们创作的第一件以植物为基础的作品诞生于2009年。突破常规的超现实大型作品《实验》（The Experiment）在第53届威尼斯双年展亮相后，为两人赢得当年的最佳新晋艺术家“银狮奖”。

正在展出的雕塑与艺术家早期略带卡通风格、勾勒波普主义线条的花卉作品不同，在童趣的维度以外，将重点放置于脆弱的美感和天然去雕饰的有机生长姿态之上。作品概念来自杜尔伯格阅读《一千零一夜》的记忆，故事中寻找宝藏的阿拉丁来到了一个地下花园，花园的树上结满了宝石果子。观众在其中一些雕塑中，能发现与百合花和兰花类似的形态，有的则令人一头雾水不知出处，只有存在于某个虚构故事中才尤合时宜。

除了雕塑作品以外，展览中还有一件特别的动画作品《仿如绳珠》（Like Beads on a String, 2022），延伸了艺术家组合一直以来坚持的视频实践。两人之中，杜尔伯格擅长基于粘土动画的原创影像（这次展出的作品以碳笔画为基础），身为作曲家的博格则主要负责为影片创作富有催眠感的配乐，将艺术表达从视觉发散至包围观众的空间氛围。

杜尔伯格与博格从2004年起以双人艺术组合的形式创作，营造出暗含心理学符号的场景，探讨人性与兽性的欲望，而作品则常被贴上“离经叛道”或是“荒诞戏剧”的标签。的确，他们的作品很少能单独抽离语境而读懂意图，往往需要以系列索骥，在糅合了三维材料的寓言语境中，感受比所谓沉浸式展览更沉浸——其影响时长及深度都更胜一筹——的体验。因此，杜尔伯格和博格邀请观众在这里展开一次旅程，通过他们各自对作品的解读，释放内心深处的幻想。

这次展出的雕塑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也是展览标题：“A Stream Stood Still”。虽被简译为颇具诗意的“驻足”，但逐字翻译的话，也可以理解为“静止的流水”。博格说，这一标题取自他制作的一首歌曲的名字，主题是关于水的，讲述的是一条在冬天里结冰而停止流动的小溪。两人都认为这一意象相当符合这一系列作品。如杜尔伯格所言：“就像时间凝固一样，展出的动画与悲伤之美有关，当你体验到非常强烈的某样东西时，会有像时间静止了一般的感受。这就像一座感知到真空或时间静止的纪念碑。”

新展开幕之际，我们与艺术家组合娜塔莉·杜尔伯格（下文简写为ND）与汉斯·博格（下文简写为HB）进行了一次专访，探讨了正在展出的作品以及有关多媒介创作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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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杜尔伯格

汉斯·博格

Q：祝贺你们在上海的新展！与之前在Prada荣宅的展览相比，我们应该对这次展览的体验有何期待？有哪些部分是延续之前的，有哪些部分是全新的？

ND：虽然所有的作品都是新的，但总是有一种延续存在。这次展出的主要是雕塑，也有一个动画作品。

HB：正如娜塔莉所说，我们的工作方式意味着总会和之前的创作有延续；引出新问题的问题在新作品中形成，就像一环套一环的铁链。荣宅的展览中有很多以前的作品，虽然和现在展出的作品间隔了很多年，但有一些却与这些作品非常有关联。

Q：展览的标题背后有什么意义？

HB：它来自我制作的一首歌曲的标题，主题是关于水的，讲述了一条在冬天结冰并停止流动的小溪。我们都觉得它与这些作品有所关联。

ND：就像时间凝固一样，展出的动画是关于悲伤之美的，当你体验到非常强烈的某样东西时，会有像时间静止了一般的感受。这就像一座感知到真空或时间静止的纪念碑。

Q：我读到隐藏花园的概念最初来自杜尔伯格童年时阅读的《一千零一夜》。你们第一次做植物主题的作品时就有受到它的影响，还是新作才有的？

ND：我很后来才想起这个故事，也是很后来才想起这个故事对我的影响，在我创作动植物主题的作品很长时间以后。但我相信我们并不会忘记那些似乎被遗忘的东西，它只是成为构成我们自己的一个组成部分。故事的记忆没有被遗忘，而是一直在某处塑造着人的思想。但我也非常喜欢创作与动物和植物有关的东西，这是能表达你想要表达的任何东西的一种很令人感恩的形式。

Q：你们的实践还有哪些其他的影响来源？

ND：我会说是我正在经历的任何情绪状态。这种情绪状态是由我的个人经历和直接环境构成的。

HB：我也一样。无论我遇到什么，无论是什么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的创作的影响来源都会有所不同。这部分我试图尽可能少地主动寻求——我喜欢灵感的神秘，喜欢看是什么让我兴趣盎然，什么是我觉得我需要更多地探索的东西。它可以是一种声音、一种感觉或一种想法，但它不是一个有意识的决定，而往往是一种直觉。我现在很喜欢学习和欣赏直觉，而不是把事情过分理智化。

娜塔莉·杜尔伯格 & 汉斯·博格，《驻足 (110 厘米)》（细节图），2021，木材、薄浆、织物、丙烯颜料、树脂、塑泥、金属、金属线，66 x 110 x 34 cm

Q：你们是否会将你们围绕独特的叙事和角色的作品视为某种“元宇宙”？

ND：不，不会。我们的作品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一种探索和处理困难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或困境的方式。有时这就像永远找不到宝藏的寻宝探险。这不是在于创造一个新的宇宙，而是在于理解我们所在的这一个宇宙。

Q：展出的所有雕塑作品均创作于2021年，是否有任何当代社会或环境背景在你们构建新作品想法方面发挥了作用？

ND：没有，这一系列是关于悲伤、遗憾和一些非常困难的情感之美，这些美丽隐藏在痛苦之下。但是，我们一直觉得，一件作品没有唯一的解释。当作品离开工作室，它的解读就属于看到它的人了，这意味着任何解释都不是错的。这是在于观看作品的人的想法，这就是艺术之美。

娜塔莉·杜尔伯格 & 汉斯·博格，《驻足 (75 厘米)》，2021，木材、薄浆、织物、丙烯颜料、树脂、塑泥、金属、金属线，59 x 75 x 45 cm

图片：© Nathalie Djurberg & Hans Ber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摄影：Photography by Theo Christelis

Q：你们可以分享一下你们两人是如何在这些作品上合作的吗？

HB：我们总是密切合作、讨论想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围绕想法去讨论，讨论它们存在的空间，探索作品的意义，而我们并不总是知道一个想法的确切来源。实际操作来说，娜塔莉总是负责制作雕塑，我总是负责做音乐，但我也参与了制作这些雕塑，包括构图和色彩等等，娜塔莉也会对我选用的音乐有些强烈的意见。所以，感觉就像作品是在共同的空间里创作的，到底谁做了什么并不是清清楚楚的。

Q：创作雕塑作品和制作影片有哪些区别？

ND：区别很大。动画比较费时间，制作过程中我们俩都得呆在那儿，或者至少不出远门。有一种感觉是在逐帧逐帧地、超慢速地观看的体验。并在创作影片的同时还要探索情绪状态。创作雕塑更多的是在执行一个想法，而不是在它发生时探索它。

“娜塔莉·杜尔伯格&汉斯·博格：驻足”展览现场，里森画廊，上海，2022.02.24-05.07

Q：聊聊展出的这部动画？

ND：这是一部碳笔画动画，每一个幕都是一张新的图画，在制作动画的时候，碳笔画会被擦除的动作所破坏。

HB：这部动画非常安静和专注，尤其是因为用的是碳笔画的黑白画面。我希望画面中这些细微的变化能够同样反映在音乐中，所以音乐比动画长四倍，每次动画重新开始时，音乐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动画的音乐也是为整个展厅、整个展览而设计的，而不仅仅是为影片。它为展览定下了基调，并在情感层面影响着观众。音乐是一种将雕塑和影片粘合在一起、基于时间的三维媒介。

娜塔莉·杜尔伯格&汉斯·博格：驻足

展期：2022年2月24日至5月7日

地点：里森画廊丨上海市黄浦区虎丘路27号2楼

文丨Georgina Z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