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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时间的光线中起飞,走入孙一钿创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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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9
在 众多的画廊空间中,位于上海安福路的BANK画廊因其向下的长长阶梯而显得独特,仿若走入洞穴的身体体验,总令人不自觉地试图找寻某种“光明”,但艺术家孙一钿却在这里营造了一个“黄昏时分”等待着观众,语出自黑格尔名言:“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德国哲学家、罗马神话女神、猫头鹰、智慧等来自文本的预设,给这个年轻艺术家的展览带来一丝符合上海风情的“洋气”,画作中的质感也着实“国际化”,以至于很难想象,它们最初的源头是小商品批发的天堂——义乌。
多年前一次义乌小商品市场之行让身为温州人的孙一钿首次踏入这个“这么近那么远”的知名地带,堪称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因品种齐全、价格低廉而扬名,它诞生于一个县城,面向的却是国际。我们所能接触到的物品中,难保有几样不来自于此,在丰盈的物质中长大的一代或许与这里的关系更为紧密,“她是拿着义乌生产的芭比娃娃,看着迪士尼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喝着珍珠奶茶长大的一代”新闻稿中这样描述着90后的年轻人,而并未带有任何目的前往的孙一钿却开始有意识地将曾伴自己成长的色彩鲜艳的塑料充气玩具、卡通人物画像纳入绘画主题。
红色幔帐拉开,大尺幅的画作《开场》中心,仿佛塑料充气的卡通形象悬浮在空中,头部的朝向指引着展览的动线,这种舞台感会让人想到现实里几步之遥的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画面主体飞升到剧场也毫不违和。常伴芭比娃娃左右的男性角色KEN(Ken Sean Carson)被制成糖果戒指状的雕塑躺倒在地,也在变形图案的壁纸衬托下独自微笑在画布上,甚至在一个角落,他们的剪影两两相对。这个美国玩具制造商美泰自1961年起向大众介绍推出的人物玩偶自出道以来,拥有的“职业”或“工作”形象超过四十种,也常常作为某种理想中充满魅力和吸引力的男性形象出现。而在孙一钿的创作中,更似一个静物般存在。
当观众身处在幽暗的展场中,那些似曾相识的“人造物”是很难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曾经依赖于固有形象,更关注于“人造物”的材质和生产关系的孙一钿开始跳脱出写实的局限,“我希望创作的维度更广一些,它不再是单纯的充气或塑料物品,而是可以运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创造出一个世界。很多形象是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也是画面空间与真实空间的交流。”孙一钿说。
于是微妙的光线在现场中埋下伏笔,也暗藏着时间线索。射灯给予雕塑在渐变中的透明感,更重要的是画面内部的光源,《肯》的剪影所投射的不仅是空间上的距离,也是时间上,背景中的天空分别来自黄昏与清晨,在微妙的冷暖光线中,轮廓更具体积感。而后观众可经过的是迎着日出的充气人、日间的人造沙滩、充气玩具般的《庇护所》等建筑。
走入展览最深处,代表手工艺和艺术的美神《密涅瓦》在孙一钿的笔下颇具东方元素,金黄色的发髻、线描般的眉毛以唐代佛像的样式完成,但整体仍具人造感,暗示着当下的“拜物教”感。在孙一钿的画室中,摆放着一幅多年前她尝试用坦培拉技法描摹的圣母像,人物姿态也在无意识间融入密涅瓦的造型。“这件作品比现场所有作品都高出70公分,在如同剧场的正中央,以布置神龛的方式被赋予神圣性,以独有的目光凝视全场,但是它本身又是一个很粗糙的现实生活当中的物品,我觉得这个矛盾是很有意思的。”孙一钿有意在其左边放置了自然光线下的喷泉,右边则是可以自发光的人造蜡烛,它给密涅瓦带来了光亮。
结尾处相对摆放的黑白猫头鹰给出了更明确地时间线索,象征白天与黑夜的塑造,依靠着微妙的颜色和质感变化,也用题材与主题呼应。“深邃的目光流盼,刺透现实的迷障,眼见纷繁的表象,无从知晓的隐匿被心宣。猫头鹰在黄昏时起飞,洞见白日发生过的一切,所有鸟儿飞过的印痕,掠过山川的尾迹,盘旋岛屿的掠影,水面映射的翱翔。一切的物象都在光中被可见,在暗中被观察,静态的、动态的、多层的、虚构的、人造的,来过之处皆有停驻,去过之处都是风景。”孙一钿写道。
Q:“在黄昏时起飞”是一场颇具舞台感的展览,作品中的红色幔帐与现场中的布置形成了呼应,而来自黑格尔隐喻的主题是怎样形成的?
A:我不喜欢雷同或者类似看似面貌统一的展览,而更在意每一个意向之间隐秘的联系。这种联系不是一目了然的,有时候甚至是艰涩的,无聊的。每一个观众也都会因为自身的感知能力不同而串联出不同的线索。它们共同构建的是一个巨大的臆想的空间。
密涅瓦是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也是艺术家和学者的保护神,栖落在她身边的猫头鹰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能追寻其他鸟儿在白天翱翔的足迹,看见整个白天所发生的一切。黑格尔借此譬喻“沉思”,即对思想的思想。只有白天的众多活动经过,沉思才有对象,唯有夜幕降临,沉思才有环境。因此,艺术家亦然,沉思,不刻奇,须是孤独。
Q:这次的创作延续了以往对人造物的描绘,但相较于过去极力精确、干净的处理,这次却故意留下了许多手绘的痕迹,是希望回归绘画本身吗?
A:我从小画画非常喜欢抠细节,并且着迷于那些没有任何景深的画,所有地方都保持着具体而一致的清晰度。这次展览我尝试着让画面可呼吸的空间更大一些,或者说,它不再像是一个机器制作出来的东西,更多的画面会有绘画的痕迹和路径留在画面上,而不是单一地呈现最精美的那个“结果”。
Q:KEN是美国玩具制造商美泰自1961年起向大众介绍推出的人物玩偶,也常常作为某种理想中充满魅力和吸引力的男性形象出现,以此为创作主题的渊源是什么?
A:在2019年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的个人项目上,我就展出过以KEN为描绘对象的作品。其实很多时候题材的选择也来自于直觉,我无法说自己去挑选人物形象来服务于主题,这更多来自个人经验。
小时候我家里有个芭比娃娃的家,我常常想象自己在其中生活的场景,它陪伴了我大部分的童年时光。对于90后的我们而言,会接触到芭比娃娃本身就是一个全球化的过程。
KEN可能带有当下人们比较关注的性别议题,但其实在我成长的环境中,我很少感受到自己的性别意识,在创作中,性别更不是我所关注的重点。
Q:曾有人说“卡通一代”是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过程中最后可以称之为流派的一类,这距离现在并不遥远,而潮玩在当下又如此盛行,你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与“卡通一代”有怎样的不同?
A:其实从宏观角度讲,大家相差不过十多岁,同属于一个时代。每一代的青年文化都有他们的相似性但又有其不同的表现方式,在青春里畅快地表达自我就很好。
Q:你的创作来源是现成的廉价商品,你的作品会成为可售卖的画作,由此再发展的衍生品仿佛回到了源头,但其价格却在改变,你如何看这种变化?
A: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事情。在商业社会里,商品的性质总是在不断转化,价值也随之发生变化,原本在批发市场里的低廉物品,经由我的介入,原本的形象、造型、身份随之变化,可能也是一种“劳动”造就的结果,但过程是必不可少的。
比如我画的仙人掌,来源是义乌一个摊上的小商品,我把它拿到工作室,布置出一个场景,现实中的立体形象在二维平面的画布上的最终呈现,成为了白盒子里的一件艺术品,随后它又变成了一个限量的玩具,它的价值和身份也在链条的流转中不停的变化。
Q:成为职业艺术家,意味着要面对市场和不同的藏家,你是否会因市场的反馈而对自己的创作做出调整?对于自己作品的去向是否有自己的看法?
A:这是不可能的,市场不是目的。我当然希望自己的作品被真正欣赏和喜欢的人收藏,为别人的生活带来一些新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艺术家常会遇到一种情况是被以囤货的方式囤积在仓库里,成为藏家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或口中的一个货品。但对我来说,那就像自己的孩子遭受虐待一样。
Q:你的作品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某一种现实存在的人造物而产生,当下人们热议的“元宇宙”又给出一个虚拟世界中的完全人造的未来方向,这是否会给你一些新的灵感,让你在创作上有所改变,还是说你更希望依托于它是一个现实中可以触及的存在?
A:这次展览中的作品,很多时候我着重于边界,在一层层的颜料覆盖下,那是现实和虚幻的边界。很多场景你仔细看,比如三联画的椰子树就是一个现实生活当中不会存在的海边的场景,它的光线是从观众站立的位置发出的,观众如同太阳,发出光线辐射着画面,所以它的影子是发散状的。在现实生活当中的沙滩、海与天空的颜色,在画面中的天气环境下,不可能是那样的蓝颜色。其实也有藏家说看到画面觉得那就是元宇宙,但对我而言,它是一个临界点的世界。
文丨孟宪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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