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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书奇谭》重映,中国动画美学应如何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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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1-12-28
《天书奇谭4K纪念版》海报,2021年
四年磨一剑,四十载重现
上世纪70年代末,英国广播公司(BBC)欲和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合拍一部动画片。上海美影厂将项目推行至一半,BBC却在中途因资金问题退出。这便是《天书奇谭》的幕后故事。后来,用时四年,美影厂独立完成了《天书奇谭》的制作与发行,从而成就了这部中国动画的“巅峰之作”。
《天书奇谭》袁公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天书奇谭》蛋生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生生化化本无涯,但是含情总一家。
不信精灵能变幻,旋风吹落活灯花。
——《平妖记》
《天书奇谭》的故事正是取材于罗贯中著、冯梦龙增补的白话小说《平妖记》。故事讲述了天宫“秘书阁”内藏珍奇书籍“天书”,本应“天道无私,流传后世”,却被束之高阁三千年,无人可知。于是,趁玉帝赴瑶池聚会之际,袁公私盗天书,将条条法术刻在了人间石壁上。
本想造福人类,不想袁公此举却惹下一场旷世风波:三只狐狸不巧先将法术学会,勾结官府、欺压百姓、为祸人间;在袁公的指引下,蛋生学习法术、治蝗救灾、为民除害。下至三教九流,上到高官皇帝,甚至仙界也被卷入这场风波中。
《天书奇谭》狐狸精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天书奇谭》,电影截图,2021年
除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故事外,《天书奇谭》的美学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该片大量运用传统工艺美术符号,并借鉴了细腻的重彩工笔,将明代的“吴门画派”作为经典样式贯穿始终。
如将该片的美术场景分为自然景、园林与市井,开篇的云梦山便是写意的“青绿山水”。大远景中,云涌山腰、群峦缈缈、大片留白,如同仙境般的景色便呈现于观众眼前,这便是故事起源之地。袁公正是将“天书”刻于此处,其山单峰耸立,只有一根绳桥可以通过。
仇英《桃源仙境图》局部,绢本设色,175×66.7cm,明代
“吴门画派”注重笔墨表现,强调感情色彩和幽淡的意境。画家善从生活取材,雅致但不脱俗,有恬静自由的格调。以云梦山之景类比明四家之一仇英的作品便可察觉二者意境之相似。
此外,吴门画派兴起江南地区,此地私家园林兴造,于园内便可享受山野林泉之趣,是文人墨客之爱,园林绘画也因此成风。所以,无论是在方丈和尚二人居住的天灵寺,还是其后县官和府尹大人的府邸,园林皆是该片着重刻画的部分,其闲适幽静的基调,亦有效仿吴门之处。尤其后二者,庭院内布满中式元素:灵岩环列、松竹苍翠,意趣盎然。府尹府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湖石耸立,景致则更为优美。
文徵明《东园图卷》局部,绢本设色,30.2×126.4cm,明代
《天书奇谭》,电影截图,2021年
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绢本设色,30.5×987cm,明代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产动画电影都把中国画作为动画影片的基本要素,且美术思维远高于动画电影思维,这在诸多动画名作中可见一斑。比如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便是根据齐白石绘画形象造型的。
《小蝌蚪找妈妈》,电影截图,1961年
齐白石《三虾图》,水墨纸本,41.5×33.5cm
齐白石《蛙声十里出山泉》局部,水墨纸本,129×34cm,1951年
影片中的蝌蚪尾巴摇曳摆动,虾公公须子抖动,不加笔墨便有嬉戏于清澈池水之中的感觉。此外,鱼、蛙、鸡与荷花等元素皆是主创人员将齐白石的画作“动”起来后的效果。
齐白石《螃蟹青蛙》,水墨纸本
水墨动画中更有《牧笛》临摩李可染之笔法,《雁阵》取自贾又福的墨趣。这使得中国动画造境各异、无仿无循,诸位艺术大家的笔墨活灵活现,艺术境界更是臻入化境。
《牧笛》,电影截图,1963年
李可染《牧牛看山》,纸本设色,1963年
《大闹天宫》,电影截图,1961年
敦煌莫高窟第322窟,舞飞天,初唐
制作该片时,主创人员遍访故宫、颐和园、西山碧云寺等古建筑,广泛采撷其中的视觉元素,从而成功设计出花果山、水帘洞与蟠桃园等几处故事经典场景,其中的花卉、瀑布、画栋雕梁等视觉符号亦遵循古意。
而观众熟知的《九色鹿》的故事与动画形象更是直接取材于敦煌壁画《鹿王本生图》,同时结合了中国古代佛教绘画的形制与传统水墨画的技法。片中的九色鹿形象高大圣洁,在保留鹿的动态的情况下添入拟人的动作,舒展身姿、曼妙脱俗。
《九色鹿》,电影截图,1981年
敦煌莫高窟第257窟,鹿王本生,北魏
以上仅是中国动画取材中国画的小部分代表性例子。在中国动画蓬勃发展的年代里,中国画亦通过动画走向民间;同时,中国文人追求理想的田园意境以及东方哲学思想的文化魅力也在此过程中不断传播并走向世界。
奇、趣、美
再回到《天书奇谭》,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特伟曾对电影创作提出“奇、趣、美”的要求。该片正是遵循此要求制作的。除却影片中中国画之“美”,亦有出奇的人物造型、故事之趣味横生。
《天书奇谭》县官和太爷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天书奇谭》府尹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其中,动画中很多角色形象便来自于戏曲造型,三个狐精尤是。狐女盘着讲究的发髻、凤眼、瓜子脸,妖媚无比。两颊打着大大的红晕,俨然是花旦模样;蓝色的狐精被设计成白面书生,是为小生行当;黑狐狸变身老婆婆,眼小诡计多,一身黑衣、满头银发,显然是丑角中的丑婆。
《天书奇谭》皇帝与三狐精成人的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而县官的老太爷则由传统寿星变化而来、府尹是年画中的灶王、小皇帝取材提线木偶、袁公可比关公、蛋生脸蛋坨红……每个角色造型各异,处处流露着中国文化固有的审美观以及将动画与艺术结合的巧妙。
《天书奇谭》皇帝形象,电影截图,2021年
在这样的巅峰动画下,“奇、趣、美”自然可以作为衡量影片好坏与否的标准。相比“高、大、全”的人物形象或剧情走向,《天书奇谭》更大胆借影片讽刺世人“贪嗔痴慢疑”的五毒心与社会的“歪风邪气”,却将未长大的蛋生与押回天庭的袁公的结局“留白”给了观众,其立意与批判性沉痛有力。
《天书奇谭》,电影截图,2021年
回到38年前,《天书奇谭》一经发行便震惊中西。人们皆认为这是中国动画电影兴盛的起始,但它却一骑绝尘,成为了巅峰之作,后来者再难与之相较。中国动画曾一度低迷,即便近年有不少成功的商业动画片,但诸多其他元素再难达到原来的高峰。这是为何?杨德昌导演便有这样的“遗憾动画之路”。
《哪吒闹海》,电影海报,1979年
在《一一》获得戛纳最佳导演后,有不少资金充裕的电影找上杨德昌,但他最想拍却是从儿时就迷恋的漫画。其作《追风》将故事设定在千年前的开封,正是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的时段。然而因耗资巨大,该片制作至十几分钟,股东便不愿增资。几年后,杨德昌去世,《追风》永远“未完成”。
相比如火如荼、有明星大咖坐镇的电影,哪怕制作周期更长、艺术价值相当,动画电影的热度似乎长期略低一筹、票房不佳。杨德昌已是这样,更不必提其他从业者。在技术近年突飞猛进的中国动画界,此时亟待思考的或许应是如何繁荣业界、形成气候。而《天书奇谭》的重映或许正是一个开始。
编辑、文 于明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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