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界的“坏小子”莫瑞吉奥·卡特兰以他挑衅、玩笑、嘲讽、令人瞠目的创作著称。这些富有启发性的创作不仅屡屡震惊艺术界,也让普通大众为之着迷。如今,卡特兰携其个展“最后的审判”前来,为中国观众开启一场别开生面的艺术之旅。
“莫瑞吉奥·卡特兰:最后的审判”展览现场,2021,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最会造噱头的艺术家?
当代艺术界充斥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不过像莫瑞吉奥·卡特兰这样同时集幽默、讽刺、声望以及高产于一体的却是少数。虽然卡特兰自称性格内向,鲜少在公众面前亮相,甚至他在早年期间,还动用了不同的人“扮演”他,以至于人们怀疑卡特兰是否实有其人。
但就是这样一位性格羞涩的艺术家所做的事情却总能让人“大跌眼镜”——先是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退出艺术界;与摄影师皮耶尔保罗·费拉里创立了火爆社交媒体的《厕纸》杂志。这些富有想象力且趣味十足的图片不仅为他积累了很多关注,也推动建立了艺术与商业合作的范本。
《厕纸》杂志中出现过的部分图像
近年来,卡特兰又开始频繁活跃于艺术界的舞台,并且制造了很多轰动艺界的新闻:他用18K金打造了一个金马桶,并将其命名为“美国”,以象征美国梦。2016年,金马桶在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展出,吸引了大量游客,超过十万人排队等候使用。更吊诡的是,金马桶于2019年在丘吉尔故居展出期间被盗,至今仍下落不明。
卡特兰《美国》
让卡特兰更受到关注(争议)的还有一根价值15万美元的香蕉。在2019年巴塞尔迈阿密艺术展上,卡特兰将一根香蕉用一块灰色胶带贴在了展墙上,并命名为《喜剧演员》,共有三版。《喜剧演员》分别以12万美元和15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更精彩的是,第三件还被一位行为艺术家吃掉了。
《喜剧演员》在迈阿密海滩巴塞尔艺术博览会现场,2019
当然,如果对卡特兰创作脉络了解的话,就知道这件作品并非空穴来风。早在1999年,卡特兰便将合作的画廊老板马西莫·德·卡洛(Massimo De Carlo)用胶带贴在了画廊的墙上。
莫瑞吉奥·卡特兰,《完美的一天》,1999。图片来源于网络
可以说,卡特兰所到之处从不缺少关注和话题。从物以稀为贵再到物以名为贵,今天的艺术一直在经历着“品牌化”的进程。卡特兰的香蕉是对陈腐艺术市场的一次讽刺,但何尝不是对我们这个时代下艺术的最佳注解。在一个人人皆可生产图像的世代,一件作品能否引发更多的参与和辩论或许比艺术品本身是什么都更为重要。喜剧与悲剧
一面是充满辛辣讽刺的幽默,一面是对普通个体的关照和悲悯,卡特兰的作品因同时具有这两种矛盾的体质而充满张力。
从喜剧的角度开始,或许最容易帮助普通人走进这位艺术家的创作。步入“最后的审判”展厅,首先便见一个硕大的动物骨架,这让我们联想到在自然博物馆里常看到的远古生物骨架。这其实是卡特兰受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委托创造的一件作品,其灵感来源于菲尔德自然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恐龙化石,只不过在这里变成一个相同尺寸的卡通“菲力猫”骨架。其实这也是在调侃:为什么我们会对在自然博物馆所见到的一切信以为真,但进到当代艺术机构又会质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莫瑞吉奥·卡特兰,《菲利克斯》,2001,聚乙烯树脂和玻璃钢上油彩,792 × 183 × 610 cm,由余德耀基金会提供。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一个扮演毕加索的人员时不时在展厅中穿梭,卡特兰将毕加索做成我们在迪士尼乐园或者环球影城会见到的吉祥物形象,并且让他与演员和观众进行互动。1998年,卡特兰受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之邀创作了这件作品,也是对万物皆可娱乐化的美国的戏谑和讽刺。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1998,行为表演、聚酯树脂、颜料、织物、皮革,尺寸可变。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如果说以上的案例更多是艺术家基于创作语境作出的一种幽默的调侃,那么展厅中三件以“马”为题材的作品,可以从纵向体现出艺术家对于象征手法的灵活使用:《无题》是对马的英雄形象的无情解构;《二十世纪》象征了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纠葛的意大利的命运;在另一件《无题》中,马又成为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插着牌子INRI,隐喻着天主教中的基督受难。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2007,马标本,300 × 170 × 80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莫瑞吉奥·卡特兰,《二十世纪》,1997,马标本、皮制马具、绳索,201 × 271 × 68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2009,马标本、钢材、木材上毡尖笔,158.5 × 200 × 190 cm,由四方当代美术馆提供。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从小生活在一个极其保守的意大利天主教家庭,可想而知,卡特兰的成长过程一定也被很多成规教条所束缚。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的大部分作品都可以体现出与权威和教条所产生的角逐和对抗。这样的作品之所以能够引发共鸣或许是因为,每个人的身体中仿佛同时充满两股力量:一方面扮演着社会理想中的自己,另一方面却始终对自由精神充满向往。卡特兰则像一个淘气的小孩一般,偶尔用一个笑话揭示着生活中的矛盾和吊诡。
莫瑞吉奥·卡特兰,《家庭词典》,1989,银框黑白照片,19.7 × 15.2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说到底,喜剧背后往往都是悲剧的内核,如果我们仅从一笑而过的层面去理解艺术家的创作无疑会遮蔽掉其中很多的闪光点。展览展出的一件艺术家早期的作品,则向我们诠释了艺术家早年的处境。
《哔嘀哔嘟哔嘀咘》是艺术家最为人熟知的作品之一。在堆满脏盘子的厨房水槽旁,一个小松鼠躺在桌上,仿佛被生活的负担所压垮,完美浓缩了在意大利帕多瓦的低收入家庭成长起来的卡特兰的日常生活。也像极了我们一个个普通人为生活奔波的日常。莫瑞吉奥·卡特兰,《哔嘀哔嘟哔嘀咘》,1996,松鼠标本、陶瓷、富美家台面、木材、颜料、钢材,45 × 60 × 48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同样,流浪汉的形象也总是出现在卡特兰的作品中。他们往往是最被忽略的一群人,与高雅的艺术表达相去甚远。卡特兰捕捉到了他们最具有特征的一幕:蜷缩在毛毯中,被垃圾环绕,永远看不到的面孔,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控诉。莫瑞吉奥·卡特兰,《张三》,2021,衣服,靴子,尺寸可变。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生活就是同时充满着酸甜苦辣,喜怒交杂。就像是早年间的卡特兰,为了谋生,做过园丁、厨师、在停尸房打零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或接受命运的摆布。无论是对于既有体制的反叛还是对于弱小的悲悯,都体现了艺术家本身对于美好生活和自由精神的期待和向往。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2007,狗标本、小鸡标本,尺寸可变。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艺术创作不光是对于社会以及周遭世界的反应和诠释,它也关乎了解自身,表达自我。每一个艺术家都从不同维度表达了对自我的“执念”,而自画像往往是他们关照自身的开始。从这点上来说,卡特兰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自画像”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在艺术的语境中。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2001,铂金硅胶、天然毛发、玻璃钢、衣服,150 × 60 × 40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此次展览现场,可以看到不同形式的卡特兰呈现在观众面前:《无题》首次在鹿特丹的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展出时,被置于荷兰古典大师杰作的包围之中,卡特兰顽皮地从地板下探出头来,戏仿了马里奥·莫尼切利导演的《圣母街上的大人物》(1958)中的场景。在这部意大利经典喜剧中,一群笨贼破墙而入,却发现误将厨房认成了当铺;在《家庭词典》中,卡特兰用自己的形象填满这个相框圈起的中产阶级小天地,在胸口比心,将社会地位的意指随之颠覆;
莫瑞吉奥·卡特兰,《卡特特兰》,1994,霓虹灯,尺寸可变。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以卡特兰名字设计的霓红灯多了一个t的字母,将其与十字架结合,也是暗喻他自己的宗教背景;《迷你的我》是卡特兰第一次在雕塑装置创作中刻划自己的形象,墙上有200个彩绘的规章面具,每一个都是由工匠手绘进行创作;
莫瑞吉奥·卡特兰,《精迷你》,1997,彩绘铂金硅胶,总尺寸可变,单个尺寸:15 × 8.5 × 10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当然,如果不仔细观看,很可能忽略掉“西斯廷教堂”上俯瞰观众的缩小版本的卡特兰雕像。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儿童一样,跳上树梢,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莫瑞吉奥·卡特兰,《迷你的我》,1999,树脂、橡胶、人造毛发、颜料、衣服,45 × 20 × 23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与其说“自画像”,艺术家更像是将不同的身份带到了展览中,以一种或自省、或旁观的身份丰富了观看和创作的视角。
莫瑞吉奥·卡特兰,《无题》,2018,壁画、松木、钢材,343 × 693 × 242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最后的审判”
与杜尚、杰夫·昆斯、达明安·赫斯特、村上隆等知名艺术家一样,卡特兰的创作在今天也面临着很多的质疑。当噱头、资本、商业通通盖过了艺术的风头,我们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思考艺术,以及它与生活与大众的关联?当代艺术的有趣之处正在于它是时刻变动的,也是开放的。正如此次的展览题目“最后的审判”一样,将卡特兰的“艺术”交由观众裁决,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我认为,卡特兰的所有作品都像走在一条看不见的钢索上,行走在玩笑与生存、生与死、沉与浮之间,我想这个展览带给观众的,将远远超乎他们的期待,我希望如此。”展览策展人弗朗切斯科·博纳米说道。
莫瑞吉奥·卡特兰:最后的审判
展览地点:UCCA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展览时间:2021年11月20日—2022年 2月20日
文:凡琳
图:UCCA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网络